钟离回国后,日日饮酒,不论在何处饮酒醒来总是在自己床上,她不知道是谁送她回来的,她记得那个人身上有一丝淡淡的龙诞香,很好闻。她偶尔醒时也只是去校场练兵,众将士都看得出这位年轻的女将军眼中的光在渐渐消失。
五月钟誉刚从战场归来,与宁国一战大获全胜,庆功宴上却未见自家妹子,他自知钟离对苏长洵的情感。
辞了宴会,回府却不见钟离,得了家仆告知,才知她在醉仙楼喝闷酒,怒气冲冲的赶去,却见自家妹妹喝的六亲不认,看着他笑道:
“洵哥哥,你来了……”
“来,我祝你……祝你……祝你和温姑娘……哎,不对,祝你和温皇后百年好合”
“还有……嗯……早生贵子”
钟誉没接酒杯,想去拉她回家,手还没碰到便被她推开。
她有些生气的看着她,眼底一片红,有些赌气道:
“喝啊!你喝啊?”
钟誉疼的心有些打颤,这是他放在手心疼了十多年的姑娘啊!
他唯一的妹妹啊!他发誓一辈子受护的的人啊!
钟誉第二天便闹上了朝堂,低下脸求道让苏长洵纳了钟离当贵妃,苏长洵没做声,钟誉便要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钟离得知此事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她也不知道当时是何种心态,她确实有些喜悦,但取而代之的更多是失落,想到哥哥在朝堂上受的侮辱却又有些心疼。
哥哥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他从来没有向谁低过头,可是唯一一次却是为了自己。
钟离是盛夏与苏长洵大婚,虽然只是一个贵妃,但是因为钟离是苏国大将军,深受百姓爱戴,排场一点也不比温知夏的小。
大婚第一天,钟离等了一整晚却并没有等到苏长洵的倒来。
第三日,苏长洵来了,眼底还有一丝乌青,钟离知道自从她回来后匈奴又开始猖狂起来。
“离儿,你可会怪朕?”苏长洵有些疲惫,语气也有些沙哑。
钟离不明白“为何怪陛下?”
“许你的皇后之位……”
“我知道陛下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从来没有怪过陛下,我怪的,从来都是离儿还不够强大不能为陛下分忧。”钟离打断道。
“我希望你是怪的。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也只想过和你在一起。”
钟离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已经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有些惊,片刻后,钟离红着脸道:
“不怪的”
“你该怪我的,”
你会怪我的。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钟誉前往边关御敌战死沙场,多个世家大族一夜之见消失不见,朝中有威望的多个大臣通敌叛国,起了谋逆之心,下了死牢,株连九族。
后有人举报,钟家乃谋逆党之首,一夜之间,从前高高在上的朝堂大臣皆变成了死囚。男丁家奴流放。
听闻此事的钟离想去求情,她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谋利,还没出门便被皇后的贴身宫女传话去凤仪殿。
凤仪殿内,温知夏坐在高高在上的金座上,凤冠华服,神情间一片冷漠。
她抬手让她坐下。
“今天新道的茶不错,碧螺春,我记得你是喜欢的。”
宫女将茶递给她,她尝了尝,确实不错,入味微苦,回味甘甜。
“皇后娘娘的茶自是好。”她不卑不亢的回道。
温知夏问道:“你知道我今日为何宣你前来。”
钟离没说话,温知夏看着她,低笑道:“钟离,我喜欢他,可是他喜欢你,一个帝王的喜欢多么可怕,我怕他太喜欢你,隐忍着去毁掉我。”
说着她抬起头来,眼中竟是带了笑意:“我知道他喜欢你,但是,我想知道,一个帝王的喜欢到底有多深?”
钟离苦涩的笑道:“正好”她低声呢喃“我也知道……”
钟离渐渐感觉浑身有些软,她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无力。
她看向刚刚喝的那杯茶,那杯茶有问题,她现在浑身无力,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看着她不断的挣扎,温知夏依旧是淡淡的笑道:
“我差点忘了,你曾经可是名满天下的大将军啊!不使点手断,怎么能演好这一出戏呢?”
温知夏神色猛然一冷,高喝道:“拖进去……”
“大刑伺候”
钟离这一生都没别人被如此恶毒待过。
不知过了多久,温知夏才让人停下,她让人将钟离放在屏风后,看见钟离如今的模样她似是很满意。
视线移到钟离的脸上,神色一冷,露出一抹苦笑,取过头上的凤钗毫不犹豫的刺向钟离的右脸。
刺到满意了,她看着凤钗上的血开始大笑,她将带着钟离血的凤钗狠狠扎入钟离凌乱的发间,钟离忍不住痛哼一声。
温知夏满意的看着她,转身坐到来屏风外,低笑道:“钟离,我和你打个赌吧,看他看见你如今凄惨的模样会不会带你走?”
钟离不能说话,喉咙刚才被开水烫伤。她心如死灰的躺在屏风内,听见众人行礼的声音。
苏长洵进来,温知夏和他低语浅笑,隔着屏风钟离看见她依靠在苏长洵的怀中,撒着娇道:“陛下不看看钟妹妹吗?”
苏长洵微微一愣,片刻后,慢慢道:“看她做什么?”
“陛下可是心疼了?”苏长洵不回答,温知夏便追问道:“我早说过了,用钟贵妃换我弟弟大将军一职,难不成,钟贵妃与陛下多年之情还比不上一个大将军之职吗?”
苏长洵冷笑道:“她不过是一颗还有用的棋子,我警告你,她的命你最好不要动。”听着屏风外的话,钟离猛的睁大了眼睛,继续听对方道:“不过只要不死,你想要怎样,与我无关。”
钟离不敢出声,她怕一张口,就抽泣出声。她闭上眼,告诉自己,没关系,这一切不是早就猜到了了。
她从来不奢望他能回报他,也从来不奢求他能她的怜悯,没关系的。
屏风外的温知夏笑出声来:“陛下可真是好狠的心哪,可就算是陛下不心疼,这如花般的美人,臣妾看着也心疼啊!”
温知夏让人将她抬了出来。
多日不见,她瘦了许多,衣服被鞭子抽的破烂不堪,从头到尾全是血,她缓缓抬起头来,右脸全是珠钗划过的痕迹,让人不忍直视。
苏长洵的脸猛然变的煞白,抬起头,语气有一丝颤抖,低声道:“活着就好”
温知夏见状冷笑道:“陛下放心,钟妹妹在我这儿安全的很,臣妾一定会好好照料的。”
温知夏特地强调‘好好照料’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苏长洵的神色。
苏长洵没再说话,想要快点离开这,才出门,钟离便嘶哑着嗓子唤道:“洵哥哥,带我走……”
被开水烫过的喉咙每说一个字,都疼得钻心,苏长洵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钟离用那样狼狈的姿态一点一点向着他爬来。
苏长洵几乎是逃一般都离开那扇宫门。
钟离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裂开,她大慢慢的大笑出声来。
宫门外,他听见她的笑,便再也迈不开腿了。
笑声中充满绝望,几乎是撕心裂肺般的笑。苏长洵呆呆的听着,那笑声慢慢转变成了号哭。
他想走,却发现怎么也走不了。
他想,他的离儿居然哭了,那得该有多痛?
可是,他闭上了眼转身朝自己的宫殿走去。
若想变的更强,便不能有软肋在别人手中。
不然,怎么守的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
我的离儿,对不起!
钟离想,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大的一次赌注,她没想过她能赢,却没想到,输的那样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