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
李鹿白和钱宝正沿着小径走着,也不知从哪里就走出一个人来,吓了两人一跳,尤其是钱宝,一惊一乍地蹦了离地半尺高,然后在看清来人后赶紧正了正身,用李鹿白见到他以来最为正经的语调叫了一声“沈大人”。
这位沈大人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看着李鹿白道:“李公子。”
“是,草民李鹿白。”李鹿白也定了定神,垂眸行礼,“这位大人有礼了。”
这个人的武功相当厉害,刚刚他并不是在这里等着她的,而应该是在听到她和钱宝的动静后才从什么地方过来的,而她竟然连这人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都没看清,就在眨眼间这人就凭空出现了,这应该就是小说里描写的武林高手的级别了吧。这个世界还真是超乎她原先的想象了。
李鹿白心里千头万绪,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恭敬敬的姿态掩盖了心头所有的惊涛骇浪。
“李公子,请往这里走,王爷有请。”这位沈大人说完这话举步便走,待李鹿白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出去数丈远了,她赶紧匆匆和钱宝道了声别,就急急地跑着跟了上去。
“王爷还未回府,请李公子去里面等着。”沈大人将李鹿白领到了一片湖边,那里有一座长桥通到湖的中央地带,那里是一个建在水上的楼阁,远远看去门楼上挂着“无白水榭”的牌匾,正是摄政王的书房。
沈大人说完这话就要转身离开,这次李鹿白眼疾手快地叫住了对方:“沈大人请等一下!听说这里是王爷的书房,在下进去里面等着恐有不便,不知……”
“这是王爷吩咐下来的,我只是执行任务而已。”沈大人干巴巴地说完这两句话,一个纵身就消失在了李鹿白的眼前。
“……”李鹿白略微呆滞。
她在原地愣了足有一分钟,才抬手摸了摸鼻子,缓缓走过长桥,在楼前停步,抬头看了看这座有三层楼高的水榭,又思考了三分钟,最后不情不愿地拾级而上——外面太阳很大,她要是在外面等着会显得特别傻!
推开水榭的房门,李鹿白往里张望了一下,确定里面十分安静,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才抬脚走了进去,拣了最靠近门边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书房是一个大户人家最多辛秘所在的地方,何况是这摄政王府,简直堪比军机重地啊,要不然这座水榭干嘛要建成四面环水啊,不就是杜绝外人的窥伺吗?现在居然安排她一个人在这里等着,要是还看不出有猫腻,除非她李鹿白是傻的。不过这具体是什么猫腻,她还真的猜不出来。
李鹿白一本正经地端坐在位置上,起先还能维持,时间稍微一久她就有点受不住了,这简直比军训站军姿还要折磨人。
李鹿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烈日正盛,估计也才未时,离王爷回府的酉时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呢,这么长的时间可怎么熬啊,早知道她就在家里吃了晚饭再过来了!她摸了摸肚子,还没有吃午饭呢。
李鹿白又继续干坐了半个时辰,其间她无数次想去掏手机,都在动手的刹那醒悟了过来,然后就是一阵阵的失落。要说她来到这里最不能习惯的事情,决不是简陋的厕所和姨妈巾,而是没有空调和手机,刚开始的时候根本就不能忍啊!
李鹿白坐得太久,身体都发麻了,她不得不站了起来,抻抻手臂踢踢腿,扭扭脖子抖抖腰,恨不得趴在地上来几个俯卧撑。做完这些,她又重新坐了下去,但是再也端不住那一本正经的姿势,看着时间还早,就放松了身体,一会儿靠进椅子里,一会儿趴在扶手上,一会儿又圈起两条腿整个人坐进椅子里,总之是花样百出,千奇百怪的坐姿全都出来了。
于是,当赵则骞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李鹿白两条腿蜷曲在椅子里,上半身则趴在椅背上,已经睡着了。
“她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呆在这张椅子上,其间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但是并没有离开这个位置,然后半个时辰前开始睡觉,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沈方在赵则骞耳边轻声地汇报着自己监视到的情况。
赵则骞挥了挥手,沈方自动退了下去,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踪迹。
赵则骞在门口借着傍晚依稀的亮光盯着睡得正熟的李鹿白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放轻手脚上的动作,无声无息地就在跟李鹿白仅隔了一个方几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鹿白能以这样奇葩的姿势睡过去还得归功于她从小练武打下的基础,虽然有点硌,但完全不妨碍。
她睡得相当熟,而且在睡梦中觉得原本闷热的空气里逐渐有了丝丝的凉意,好像身边装了一台空调一样,让她觉得十分舒适。
“嗯~”李鹿白动了动脑袋,将原先闷在手臂里的脸转向了那丝丝凉意之源,然后就迷迷糊糊地觉得眼前有个黑影挡住了一部分光线,似乎是一个人影!然后她在意识还没回笼之前,身体先给出了反应,在眼睛睁开的瞬间,右手已经惯性地探了出去,直取那黑影的面门。
“啊!”李鹿白手还没有碰到对方的边角,就因为椅子的重心不稳,整个人随着椅子的后倒摔倒在了地上,右边的胳膊狠狠掼在了坚硬的木头上,忍不住痛呼出声。
好痛!伤口估计要裂开了。
但是李鹿白现在最头痛的不是伤口有没有裂开的问题,而是她已经完全清醒地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她在摄政王府的书房里睡着了!然后她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出手袭击了一个人!而在这个王府里可以安安稳稳坐在这个书房里的人她完全不会作他想,除了摄政王本人还会是谁!
李鹿白趴在地上有一种就此死过去的想法,但是现实是她不得不起来面对现实。
痛得冷汗都冒出来了的李鹿白咬着牙避开二度受伤的右胳膊,左手着力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然后还要扶起那把被她弄翻在地的椅子,再然后就是乖乖挪到赵则骞的身边站好,忐忑地沉默着。
赵则骞从进来坐下之后就没有动过,手里没有书也没有茶杯,就这样干干地坐在椅子上,却丝毫没有尴尬之感,就像他本来就应该这样坐在那里一样。
赵则骞不说话,与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完全融合在一起,李鹿白完全没有办法去窥探他现在的想法,只能直直地站在那,胳膊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已经能够感觉到中衣被微微濡湿了。
“等很久了。”在漫长的沉默后,直到天色完全暗沉下来,赵则骞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未……”李鹿白开口声音却粗哑得厉害,她轻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才继续说道,“未时不到来的。”
“在本王的书房里睡得可还舒服?”赵则骞继续问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没,没怎么睡……就……就打了下瞌睡……”被当场目击到,李鹿白也不知道能作何辩白,吞吞吐吐地解释。
赵则骞抬起头,在黑暗里微眯起眼睛看了李鹿白一会儿,对方正垂着头身体紧绷着站在那里,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看她右边的胳膊有些微不自然地垂放在身侧,他想到了之前自己弟弟提到的“挡刀事件”,应该是刚才那一下让伤口裂开了。
“下去吧,让沈方带你到世子的居所去,今后你就在那里陪着世子读书。”赵则骞淡淡地开口。
李鹿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就这样?不怪罪她的袭击?也不过问她可能会武功的事情?
尽管李鹿白心中有无数个问号,捉摸不到赵则骞丁点心思,但是还是缓不可见地轻呼了口气。毕竟是过了眼前这关了,所以她急急行了个礼,就快速地退出了书房,而在水榭外长桥的另一头,那个沈大人就等在那里。原来他叫沈方。
李鹿白快步走过长桥。
“让沈大人久等了。”
沈方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转身在前头领着路,李鹿白赶紧跟上,以沈方的速度她必须小跑着才能跟得住。
所幸这次的路程并没有太远,李鹿白跟着沈方沿着竹林小径七拐八拐一通后就隐约看到了前方灯火通明的亭台楼阁,显然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这里就是世子居住的出岫阁了。”沈方在出岫阁的门口站住,然后看了看李鹿白,又补充了一句,“再往前面走是王爷的枫隐居。”
“嗯。”李鹿白点了点头,拱手作揖,却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瞬间没有忍住,“嘶”地痛呼出声。
“这个你拿去。”这时,沈方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黑色瓷瓶递到李鹿白跟前。
李鹿白愣了一下,疑惑地接了过来,张嘴欲询问,沈方却已经大跨步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