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旭进屋后,也没闲着,坐在仅有的几条板凳上,立刻向着土匪首领拉起话来,脸上摆出灿烂的笑容说道:“多谢大哥,还不知道大哥贵姓。”
那为首的拍拍自己的额头说道:“你看我这脑子,这事都忘了,免贵姓杨,单名一个峰字,还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呢?”
徐旭抱拳说道:“小弟名叫徐旭。”杨峰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于是,狗三带着其他人离开了这间小屋子,徐旭看着这阵仗知道这个老大是想探探自己的底子。
于是,徐旭试探的说道:“杨大哥会武功?可曾看破我刚才的那一招?”
杨峰笑着说道:“说我会武功还是不敢当,只是当年在武当山耍过几年罢了。”
徐旭语气一转说道:“没想到杨大哥还是出身名门正派,久仰久仰。”
杨峰摆摆手说道:“什么名门正派,倒是规矩一大把,这样的名门正派我可呆不惯。”
徐旭听着杨峰这么说,深有体会,说道:“要是让我守着那么多戒律清规,我也得闷死。”
两人一拍即合,觉得对方好像多了一种亲和力,杨峰举起茶碗说道:“要不是身边没有酒,我现在肯定和你痛饮一场。”
徐旭笑着说道:“那我们就以茶代酒,照样可以倾诉衷肠。”说着就举起上了黑色陶釉的茶碗,相互用碗碰了碰以表敬意。
杨峰感叹的说道:“徐小兄弟还不知道为何你这个年纪就独自在外闯荡?”说罢便又给徐旭倒了一杯茶。倒茶倒七分满,看来杨峰表面粗人一个,实际上还是个讲究人。
徐旭摆摆手说道:“我是个孤儿,遇到一个好心人收养了我,虽然那人对我无可挑剔,但我还是不想一直在别人的翼羽下过活。现在,我这不是出来闯荡江湖了嘛。”
杨峰感叹道:“徐小兄弟现在就有如此强烈的独立意识,日后必定前途无量,还望小兄弟日后别忘了我杨某。”说罢,又举起茶碗敬徐旭一碗。
徐旭连忙自谦的说道:“我向来不谈日后,也不谈什么前途,只要豁达大度,都是我的朋友。”说罢,举起碗和杨峰碰了碰,又干了一碗茶水。
杨峰摆摆手说道:“徐小兄弟在此稍候片刻,我去把弟兄们都叫过来。”说罢,立刻起身向外走去,出门的时候还把门带上了。
狗三一看见杨峰出来,立刻凑上前去,说道:“底子还干净不?可以入伙吗?”
杨峰招招手示意大家都聚过来,说道:“这人底子还算干净,如果,他没说谎的话,他很有可能是某个门派的踏青弟子。”
猴子挠挠头,对着狗三说道:“什么叫踏青弟子呀?”
狗三刚想解释,杨峰抢答道:“就是刚入门的弟子,第一次闯荡江湖,获取点江湖阅历,这小子估计是乱跑,找到咋们这的。”
狗三思索片刻,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处置这小子。”
杨峰摸了摸脸上的胡渣,说道:“这事不能莽撞,估计他是什么长老的养子,要是他在我们这出事,就凭我们几个,可能招架不住他们的怒火。”杨峰显然误会徐旭说的不想在养父的翼羽下生活的意思了,他以为徐旭的养父是什么门派的掌权人才会这么说的,原来,初出茅庐的徐旭表意不清,还有这般好处。
杨峰望着天上渐渐明亮的星星,想问问老天,突然派这么个人到底有什么用意。感觉这是一个机遇,要是能和大门派搭上关系,自己这伙人还用得着吃了上顿没下顿吗?于是,眼中的深情渐渐坚定下来,对着兄弟们说道:“我们还不能和他撕破脸,但是,也不用想着把他拉入伙,哪个门派能看上咋们这个小山贼。”
说定后,杨峰招招手示意大家都进去认识一下这位踏青弟子。
小屋的门随着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杨峰首当其冲的笑道:“徐小兄弟久等了,想让你和我的这些兄弟都认识认识,召集他们聚起来着实废了不少功夫。”
徐旭刚才也在思考,他们会怎么对待自己一个陌生人,显然,徐旭也不相信杨峰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此刻回头看着他们都进来了,脸上都是堆满了笑脸,徐旭心里送了口气。至少是不会动手了。立即起身抱拳说道:“杨大哥哪里的话,能认识各位绿林好汉才是我的荣幸呀。”
于是,杨峰也不多说废话,一一给徐旭介绍起来。徐旭一下子看着这么多人,也分不清谁是谁,有印象的只有猴子和狗三。也不在纠结人名,当下举起一碗茶水,说道:“小弟初到贵宝地就能遇见这么多豪杰,废话不多说,这碗茶我先干了。”
大家也被徐旭的说辞打动,现场的氛围渐渐热闹起来,终于杨峰吩咐道:“猴子你叫几个人,把我们的晚饭解决了。”
徐旭听着这句话,立马拍桌子站起来说道:“猴子哥,我和你一起去,别看我小,我厨艺可精着呢。”
杨峰看着徐旭这么热情,自己也不好意思不表态,当下立马说道:“那我们今天就一起出去找吃的,顺便看看徐小兄弟的厨艺。”
于是,大家一起点着火把,在这个天色已暗的林子里找着食物。
徐旭问道:“这附近可有河流吗?”
杨峰笑着说道:“看来徐小兄弟是想做烤鱼了呀,也好,让兄弟们开开荤腥,走,猴子带路。”
猴子立马举着火把朝着一个方向带着前进。路上杨峰和徐旭还聊了不少在武当遇到的有趣的事。
终于,走到河边,可是没有鱼竿,这黑灯瞎火的想刺鱼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杨峰笑着说:“徐小兄弟,现在这鱼可不好刺呀。”
徐旭会心一笑,说道:“这可难不倒我。”走上岸边,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又折了一头,摸了摸被折尖的那部分,点点头,也不说话,知道杨峰是想通过自己的武功看出自己的门派。
只是心里回想着老爹以前教自己的几招打狗棍法,虽说没有正宗打狗棍法的精髓,但是,耍耍模样还是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这时候,徐旭凭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的盯着水面,并且随时准备打出一招棒打狗头。
静静的,十几个人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突然,一声大喝:“棒打狗头。”只见徐旭手里的树枝上多了一条鱼。虽说招式只有七分像,但是,吼出来了三分气势也足以弥补。
杨峰倒是很冷静的观察着徐旭的招式,只是猴子被这一声大吼给吓得不轻,毕竟猴子是离得最近的一个,也没想到这人出招还要先喊喊招术的名字。
杨峰心里对徐旭的背景已经有底了,当下也没急着表现出什么,只是夸赞的拍拍手,说道:“徐小兄弟当真是好功夫。”
徐旭以为自己来这么一下可以混淆视听,没想到,不仅效果没达到,还漏了底细。只是徐旭还不自知,一连用同样的招式又插中几条鱼。
在岸边就地支起支架,由徐旭摘了点调味品回来,做起了这顿野外烤鱼大餐。
不一会,一群人都被这鱼的香气给吸引到火堆旁。把烤好的鱼分给众人后。徐旭看着杨峰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说道:“杨大哥,你有什么心事吗?”
杨峰心头一惊,难道被这小子看出自己的心思了?立刻转移话题的说道:“徐小兄弟,我讲个故事,你可有兴趣听?”
徐旭塞了点鱼肉,哝哝的说道:“杨大哥,你尽管讲,小弟都听着呢。”
杨峰看了一眼徐旭,又看着远处的黑暗,深邃的说道:“我手底下的这帮兄弟其实都是本性淳朴的农民,本该踏实的为地主乡绅干活,虽说官府推出轻摇赋税,可是这些地主那个不想多收点粮食,对着官府象征性的做做样子,一旦那些高官离开,该怎么奴役就怎么奴役,本来这些人都是被奴役惯了的,我第一次下山后,看见一个二世祖模样的年轻人正在猴子家里收租,猴子跪着求他,说自己还没娶媳妇,家里老母亲还生着病,希望可以少收点。谁承想那少年不但不怜悯,还对猴子拳脚相加,我当时年轻气盛,气不过,直接把那二世祖给打趴下了。”
说到这,猴子停下吃东西,低着头默默地不做声。杨峰也没管猴子,继续说道:“打走那二世祖后,我以为猴子就没人会来欺负他了,因为,有我在他背后撑腰。现在想想,当时还是太年轻了,考虑事情总是很天真。我走后,那二世祖找人把猴子家里的东西全砸了,那老母亲看着家里出了这事,一着急,从床上摔下来,后来,那二世祖看着事情闹大了,才没有要猴子的租金。我回山门的时候,顺便去猴子家看了一下,猴子哭着对我说,他老娘没钱下葬,走的时候棺材都没有,我当天夜里就潜进那家地主家里,偷了二百两,给猴子他娘买了口棺材,让他躲进山里。”
猴子终于把头埋得更深了,肩膀不自主的颤抖起来,大家都放下手里的鱼,看向猴子,用眼神传递出一股暖流。
杨峰接着说道:“猴子那时候邀上几个还没成家的儿时玩伴,一起躲进山里,我把他们安顿好了以后,立刻返回山门,希望师傅可以出面管管,谁曾想,师傅不仅不想管这种事,还让我在戒律堂面壁思过。后来,我逃下山,当起了这土匪头头。本来,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徐旭听着这话,好像最后又出了什么转机,立刻正正身子,聚精会神的听着。
杨峰停顿了一会,抬头看向星空,又继续说道:“师傅怕我丢了武当的脸面,派了好几个师弟,想把我抓回去。他们哪是我的对手,但是,转念一想,若不给师傅一个交代,这事可能不会善了。于是,我跟着师弟们回去了,不出所料,一回山门,就是一顿鞭打,再加上面壁,那时候,我不知道我有什么错,一度怀疑人生,以为这个世界上,伸张正义是会有惩罚的,还好,面壁的时候,我彻底想通了,既然,在这里得不到我想要的正义,那我就去正义可以存在的地方。向着师傅说这句话,师傅也很意外,当着所有师兄弟的面,宣布将我逐出师门。自此,全剧终。”
杨峰抹了抹眼角晶莹的一点,长长的呼了口气,说道:“徐小兄弟,这就是我们这帮劫匪的全部故事了。现在,你可以和我们这些弟兄透点真实的了吧。”
徐旭还久久沉浸在故事中,良久,反应过来,说道:“没想到杨大哥是如此有情义的人,那既然这样,小弟也不瞒你。”
徐旭知道这次如果没说好,可能真的就在这里凉了。
思索片刻,看着杨峰说道:“我爹不是什么有地位的人,就是一个臭不要脸的老乞丐,仗着自己在少林寺学过一点功夫,到处招摇撞骗。后来,遇到我娘亲了,终于把那颗浪子心收回来了。现在,他们正过着隐居的生活,我只是想闯荡一下江湖,见识一些我没见过的。”
杨峰盯着徐旭的眼睛,沉默好久,才说道:“你真的很像年轻时候的我。”
徐旭撇撇嘴,心里想着,你也就二十来岁,还想占我的便宜……但是嘴上也没说出来。只是用一个笑容来回复他。
杨峰也没在意,看着大家都吃的差不多的时候,说道:“今天我们可得好好感谢徐小兄弟,大家吃得差不多就撤吧。”
众人欢呼着道谢,把之前的隔阂都通通抛到脑后,从这一刻起,徐旭才算是真的被他们接受了。
杨峰邀着徐旭的肩膀说道:“今晚就睡我那屋,咱兄弟可还有一夜的话没聊完呢。”
徐旭拍了拍杨峰的后背,说道:“小弟却之不恭,那就打扰杨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