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泽就扯着程先生,要他讲昨天晚上自己没听着的那个故事。
“后来没讲。”白宇告诉他。
“不信、不信、我不信。”
程先生拗不过,一早就讲起来了。
村里有棵宝树,四季常青,在夏天的时候开花,花很漂亮、很香,每个夏天村里都弥漫着花香,村里人的生活平和、闲适。
我们的主角大块头,住在山上,是个形单影只的野人。他住在山上很长时间了,很少会下山来,一次偶然,下山时恰好闻到美妙的花香,寻花香而往,跑到小村子里来,站在宝树下嗅着花香,他巨大的呼吸吹得宝树左摇右摆,花凋叶落。村里人慌忙奔向宝树,围住这个个头巨大的家伙,恶语相向,以为是什么很坏的人来破坏村子了。大块头被这么多目光凶恶的人盯着,慌乱的逃离了,一气跑回自己的山洞里,缩在一窝干草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自从闻到宝树美妙的花香后,大块头日夜想着,如果能生活在那,真是比吃了野猪肉还值得高兴。后来忍不住,在夜里偷偷地躲在村头树林边,贪婪的嗅着。
村里人很快就又发现了大块头,发现他虽然常常偷偷跑来,却并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是远远地看着宝树,看起来虽然是个凶恶的大块头,却给人一种胆小羞怯的感觉。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了好久,得出一个办法,村里一个勇敢健硕的老人自告奋勇的承担前去交涉的任务。
夜里大块头又在村边树林边靠着一棵树坐稳,享受暖风带来的花香,呼吸声呼呼地吹着树叶,唰啦啦的响着。老人大踏步地向大块头走去,大块头则掉头就要逃跑。
“孩子,别走。”老人的声音深沉浑厚。这句话好像是一句咒语,大块头听了,停下脚步老老实实地站在那不动,泪水不自觉地盈满眼眶,他绞着手指、低着额头,像个做了错事的淘气小孩正在等着妈妈训话。老人看着大块头一副做错事的表情,心里放松了一下。大家都担心大块头很暴力,老人自己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随时准备制服大块头,然而就目前看来,大块头只是长得块头大了一点,丑了一点,呼吸重了一点,而且像个孩子一样单纯。老人温和爽朗地笑了起来,大块头低着头听见老人笑了,自己也舒了一口气,那样子像等着挨批评的小淘气,看见妈妈是笑着的,就知道自己躲过一场爱的风暴了。
老人朝他招招手,“过来。”大块头怯生生的向前挪了几步。
“来。”老人说着伸出手拉着大块头的手腕。老人拉着大块头大踏步地走着,瞧大块头,傻傻的连路都不会走了,像个初学走路的孩子跌跌撞撞的跟在老人身后。大块头咧着嘴丑丑的笑了。
走到村子边,大块头迟疑着。
老人盘腿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然后用他的大手拍了拍身边,“来,坐这。”大块头看看村子,看看老人,最后看看石头。老人用手又拍了两下,拍的很用力,发出很重的响声。大块头默默地靠着石头坐下了。
老人又笑了笑,笑声还是那么温和爽朗,“你比我喘粗气还厉害啊,小伙子。”大块头听了这话,脸红红的把头埋进胸膛。
“抬起头来,孩子。”老人声音坚定地鼓励他,“这不是你的错。”老人用他宽厚的大手拍了拍大块头的肩膀,掌心的温暖带来一种奇异的力量,让大块头目光炯炯地抬起头,丑陋面容上两颗天真的眼睛,直视着整个村庄。在这样好的村庄生活,能闻到那么香的花,还有这样好的人,似乎是件比吃野猪肉好上很多很多的事情,大块头不禁期待能过上这种生活。
“呐,”老人再一次开口,“想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大块头眼光闪闪的盯着老人看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声的说“想”。
“不过你得学会呼吸。”
“呼吸?”大块头重复着老人的话。
“对,你只要会呼吸,就能和我们一起生活,和正常人一样,这没什么难的,你只不过还不太会呼吸,只要努力练,这没什么难的。”老人想要他知道,只要想做,就没什么难的。
“要怎么练呢?”
“一呼一吸,一下一下的,轻一点,匀一点。像这样。”老人说着就演示了一下自己是怎么呼吸的。
大块头跟着老人一呼一吸。
“呼,慢慢地,轻轻地,很好。再来,吸,慢慢地,轻轻地,很好,吸···”老人很满意的点点头。
大块头很认真的练着,一呼一吸。
“很好很好,慢慢练,慢慢练。”老人用他的大手拍了拍大块头的背,继续说道,“你不要怨我们不让你好好喘气,宝树在村里已经很久了,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家人,他的岁数要远远比我大的多,是我们村的老人,得照顾他。你是年轻后生,就当做尊老敬老,受点委屈,什么时候要是想大口地呼大口地吸,你就上山,跑上一天。”老人看着月亮,唠唠叨叨的自己说着。
大块头停下来听他说,等他说完,也不说什么,只是又开始练呼吸,轻轻的一呼一吸。
月亮很亮地挂在天上,老人看着认真练习呼吸的大块头,咧着嘴笑着,横卧在大石头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很高兴地闭上眼睛听大块头一呼一吸的呼呼风声。村里人先前还提着心坐在炕上,现在,好些都伴着那一呼一吸的风声酣然入睡了,更有些精力旺盛的好事者,跑出家门看大块头坐在村口练习呼吸,甚以为乐。
大块头一直练习到月亮在天空中泛白,太阳从东方露出脸颊,空气暖意洋洋,然后又困又累的睡倒在大石头上,日出而作的村里人跑到村口看,大块头像个孩子似的蜷着他那块头极大的身体,在老人身边睡得憨极了,大家都轻声的笑了。王大婶拿出自家的被子,给这个长得很丑的大孩子盖严实了。
从此,大块头在村里开始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成为村里人的贴心好帮手,虽然也添了不少乱子,但还是个好孩子,偶尔还会跑到山上撒欢。
“我的故事讲完了,怎么样?这回不难过了吧?”
“叔叔,你还真是特别。”
“我就是个普通人,哪里特别。”程先生连连摆手。
“你换了棵树,就变成另一个故事了啊。”
“啊,这个,呵呵,我也是想了一晚上。”
“看!”小程很大声,手里拿着画板,举给三人看。
画上有一棵大树,树叶繁茂明绿,树下有一个人,块头很大,笑容丑丑的。画里仿佛有风,树叶哗啦啦,斑驳的阳光洒落一身。
“哦,这是爸爸故事里的大树,大块头,对吗?”程先生激动得直流眼泪。
“对。”小程大声回答。
“你画的真好!”白泽感叹的仔细看着画。
“好!”小程笑,笑容也有点丑。
【好几年之前写的,大块头的故事,一看见就能想起来,从海棠树下走过,淡淡的花香,随微风轻轻拂过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