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潮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同时也明白，虽然名义上是合作，但现在不是讨价还价谈条件的时候，迅速达成交易离开这里是首要目标。
不管这事有什么内幕，宋潮都不会错过获得自由的机会，为司令官背黑锅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何况说不定哪天就又穿越一走了之了，现在只需走一步看一步，没必要考虑得过于长远周全。
宋潮点头道：“我明白，也愿意参与相关研究。”
话一出口，他可以感受到内心有强烈的抵触情绪，那是某种类似崇高理想信念的东西在反弹，试图阻止妥协，敦促其宁死不屈、继续对抗。
然而宋潮可不是跑来造反的理想主义分子，他果断压抑了这些冲动，但也因此问道：“这类研究应该是秘密的，合作也是纯学术的，不需要以投降为前提吧？”
宋潮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别一睁眼就把司令官变成了叛徒。
裘夜霜摇摇头：“这个合作是独立的，您如果不是司令官，也谈不上投降。”
宋潮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仍然危险，之所以被客气对待，只因为还有使用价值，话说到这份上也就不再有异议。
裘夜霜对宋潮的理性很满意，点了点头：“接下去帝国安全部和司法部都会和您再接触，只要办理好相关的手续，您就可以随我离开这里了，未来的事我们以后再谈。”
她的口气很轻松，好像帝国是她家开的，想干什么一句话的事。
说完她微笑致意，然后转身离开了。
宋潮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没动。
他明白事情没这么简单。
在他昏迷期间，肯定发生了许多事，裘夜霜所代表的云芒学派应该与帝国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她才表现得这么胸有成竹。
总之他还是个有用的人，或者说他大脑中的内容很有用，所以活了下来。
宋潮已经将记忆中的新增内容整理差不多了，内心震动不小。
他之前的异能与司令官基本相同，对自身的意识可以任意编辑，能够让自己坚信、修正、忘记某件事，从而彻底改变自己的价值观、世界观，游走于神圣与疯狂之间，所以很容易被看作妄想狂。
但他们对他人能够施加的能力很有限，独门的只有删除记忆，而且使用这个异能也是有条件的，不但需要灵力的驱动，还得对方配合，并非打个响指就能让对方记忆空空如也。
现在宋潮发现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很大扩展，就像有人在他的大脑里安装了一个强大的编辑软件，只要灵力足够，今后似乎可以像修改文章一样，任意编辑他人的意识。
这是要成为上帝的节奏。
别的不说，可以想象当一个人要死了，把他的记忆复制一份，然后粘贴在一具新的躯体里，岂不就实现了生命的无限延续，这不是上帝是什么？
或者结合当代科技建立一个虚拟世界，然后将人们的意识灌输其内，并让大家坚信所见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就可以实现灵魂的永生不灭，这不是上帝是什么？
如果条件允许，甚至任何人都可以为自己设计一个永远运行的理想世界，将意识传送进去就再也不用出来了，这就是私人定制天堂。
最不济也能在人的脑中重建记忆，让每个人都活在幸福的感觉中。
不过这一切目前都是理论上的，宋潮有这个能力，但未必能够施展，除了要有相应的灵力支持，也需要经验的积累。
就如同理论上可以做出永动机，实际在现有条件下无法完成。
最大的阻力是灵力，宋潮并非此道高手，能力只能说是中等水准，要提高不太容易，起码短时间做不到。
宋潮当然意识到最后这次穿越是被操控的，冥冥中似乎有某种计划安排，将他从时空的另一头拎过来与司令官合二为一，将两人的能力和智慧融为一体。
宋潮也明白，裘夜霜已经安排好，自己将很快获得自由，不过人生会变得更加诡谲危险，必须小心应对。
无论如何，走出去总比被当做叛乱者或者试验品好得多。
接下去的两天宋潮果然接待了两拨访客。
就像裘夜霜说的，第一伙是帝国安全部的人，第二伙是帝国法务部的。
每一伙人都花了一天时间巨细靡遗地问许多问题，涉及方方面面，宋潮尽可能平和而耐心地回答，让自己显得普通而无害。
不过这些人可没把他当普通人看待。
安全部来了十几人，看上去相当重视。
他们都穿着全黑的特别制式反应铠甲，造型酷帅。
只是来讯问调查，不知为何要一身战斗装备，像是准备上战场，也许他们觉得这么穿戴显得更加蔑视司令官阁下。
这种反应铠甲很特别，每块铠片上都镌刻有隐隐发红的符文，灌注了灵气，由帝国几大灵修学派联合设计监制。
铠甲能对攻击主动作出反应，化解冲击力，属于顶级灵力加持款，价值不菲。
制式连体头盔造型也独特而霸气，天灵正中位置有一个硕大的金色帝国徽标，是一颗晶石打造的六角星，代表帝国统御的六块大陆，威严中透着力量。
同样黑色的防爆护目风镜遮住了半个脸，眼镜后有隐隐红光，应该是加载了透视系统。
宋潮与帝国军队长年累月战斗，现在面对面仍不免有些过敏，总有一股想扑上去的冲动，这让他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调整心态。
看得出这些人也努力隐忍，维持着起码的平静气氛，不过态度中仍不时流露出敌意。
他们列举了大量证据，最后认定宋潮是穿越而来的外来生物，不是司令官本人。
外来生物？亏他们想得出来。
这些人明显不太情愿说这种屁话，他们奉命前来走个形式，为法务部的工作铺路，等于在帮忙之前的死敌逃脱法律制裁。
安全部的人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他们好不容易打败了叛军，最终却要帮助对方的司令官找借口获得自由。
然而这是个高度文明的法制社会，不管想干什么，都必须程序合法，他们不得不做。
参照裘夜霜之前的话，宋潮已经大致理顺了这些人的法理逻辑。
如果安全部认定他是穿越来的不明外来生物，并非司令官，自然也就不存在叛乱罪。
那么法务部就会在法律层面进一步确认，宋潮拥有非人类的能力，而又来历不明，至少目前不能被认定为仍是地球人类。
作为一只来历不明的动物，只要帝国法务部门愿意释放而又有合适的人愿意担保认养，就可以像认养流浪狗一样被带走。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了宋潮的推理基本没错。
紧接着法务部的人马登场，也是十几人的团队。
他们果然和安全部口径一致，说来说去一个意思，宋潮不是人。
不过法务部并没完全按照剧本演，开始时一度声称宋潮的穿越夺舍与司令官的死亡有直接关系，涉嫌刑事犯罪。
宋潮：“？？？”
不过法务部决定撤销相关指控，宋潮既然没有人类身份，行为可类比凶猛野生动物，谁见过动物伤人被判刑？
可以感觉得到，为了让宋潮脱罪自由，整件事经过了充分策划，各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了，处理得有理有据天衣无缝。
宋潮心中万马奔腾，没想到不是人居然还有这等好处。
不过法务部也重申，如果宋潮对安全部的调查以及法务部的结论有异议，可以提出司法听证。
这算是给整件事留下一个转圜余地。
宋潮当然没吃那么饱，跳起来提什么意见。
不是人就不是人吧，以后干什么都不用负责了，多好的事。
然而事情没那么简单。
鉴于宋潮是来历不明的生物，无法评估长期危险性，按照帝国法律，无主流浪动物应该安乐死。
宋潮：“？？？”
不过裘夜霜已经代表云芒学派提出了对宋潮的收养申请，帝国法务部原则上已经予以批准。
法务部也因此提出了三个要求，宋潮必须同意并遵守，否则云芒学派的收养申请将被驳回，接下去等着他的只有安乐死一途。
第一个要求，宋潮必须无条件接受云芒学派的管教，并定期配合法务部评估是否适合继续在人类社会生活。
也就是说，法务部还是随时可以翻脸不认账的。
第二个要求，宋潮必须时刻佩戴管制性法宝，保证不具有任何攻击性，并专人监管，任何情况下不得单独外出活动。
这样一来，宋潮未来所谓的自由将极其有限，只是不用坐牢而已。
第三个要求，宋潮不得继续使用叛军司令官的身份，必须尽到保密义务，未经允许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自身情况。
听起来这真的很像一份见不得人的养狗公约。
宋潮心中隐隐动怒，但没有表现出来。
他没有选择余地，有限的自由也是自由，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受不得委屈的不是大丈夫，宋潮相信只要给他一个缝隙，总有一天会打开一片天地任意翱翔。
所以他全盘接受了帝国法务部的要求。
大功告成，裘夜霜与法务部直接办理了交接手续，然后收起了防护罩，笑容灿烂地拿出一个银色的断灵环套，准备套在宋潮脖子上。
“我们走吧，快的话赶得及到家吃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