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乌云蔽月,四周静谧无声,窗外唯有疾风萧瑟呼呼作响。
王黎规规整整的躺在榻上,不断的重复着一个动作。
闭眼,睁开,再闭眼,再睁开,循环反复。
不是他无聊,而是只要闭上眼,眼前就立刻跳出花侧那双沁满泪花的眸子,接着就是那只已故爱猫临死前的惨叫。
凄厉,又绝望。
这种折磨让王黎愈发焦躁。
十几年前的那场意外,王黎虽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可这些年仍旧在默默承受那件事带来的伤害。
尤其是像今夜这样的满月,他所有的情绪和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了,游离在随时爆发的边缘。
王黎睁着眼睛,空洞的盯着这暗夜,为了避免情绪被放大,他努力不让自己心底闯进一丝落寞。
他宁可品尝痛苦愤怒,也不想让自己有一丁点脆弱。
也正因如此,他的身体被愤怒,焦躁,暴厉填的满满的。
王黎烦躁的侧了侧身,忽然一缕淡雅别致的气味从怀中飘出。
是花侧的香囊。
这是花侧临走时不小心掉在醉霄楼的,王黎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给拾了起来,还悄悄藏到自己内袍中。
王黎掏出怀中香囊,怎么看怎么别扭。
对于自己的这个诡异的举动,王黎只当是受了满月的影响。
随手没好气的往枕边一扔,那香味从香囊里幽幽的钻出来,萦绕在王黎周围。
接着就在这一呼一吸之间,王黎心神逐渐稳定,呼吸也越发沉重。
——
王黎再次睁开眼时,窗外早已是朝阳升起微风徐徐了。
他盯着屋内这洒了一地的晨光有些发愣,愕然道。
“怎么会?”
自从那件事后,莫说是满月之日,就是在平常,他也从没有过这样的好眠。
王黎忽然将视线落在枕边的香囊上,眉头轻蹙,陷入沉思。
——
安七吃过早饭,百无聊赖,看着桌上的断剑更是郁闷。
“唉,行走江湖,手里没把武器真是叫人不安。哪怕是把菜刀也好过没有呀。”
“可这次走得急,没带银子呀。”
“那有什么,谁弄坏你的剑你就找谁去呀!”
“说得对!”
话音刚落,安七一把抄起断剑,大步流星的推门而去。
安七就那么一个热闹的性子,嘴碎,话多。没人的时候,自己跟自己也能聊的火热。
打扫安七庭院的小厮习以为常的看着安七离去的背影,一脸可惜的嘟囔道。
“唉,挺好一公子,怎么就害了这样的癔症。”
——
安七手提断剑脚步匆匆,老远就看到王黎院门口站着极具反差的两人。
高大壮硕的暗卫,和矮小瘦弱的花侧。
两人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看上去有些剑拔弩张的。
花侧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指着那暗卫,愤愤然开口道。
“我再说最后一遍,你给小爷让开!”
“……”
“那你进去通报一声,说小王爷来了!”
“……”
“你这黑子!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你倒是给小爷说句话呀!”
“……”
凭花侧如何发脾气,那暗卫就像一尊门神一样,双手背后神情肃穆的立在门口,动也不动。
花侧一向好脾气,可碰到这么个滚刀肉,一股火蹭的就烧起来了。
她昨夜得知了王黎绿瞳的秘密,王黎却没有杀她,也没有对她采取什么手段,甚至连个威胁的话都没有。
这事煞是诡异,花侧想了一晚上也没想通,索性就听天由命,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是了。
既同往常一样,那该献的殷勤还得继续献,所以花侧一大早便亲手煮了合欢花粥。
没想自己这一番心思,却被这么个混不吝的黑子挡在门外,气的花侧咬牙切齿。
花侧不知情,可安七是知道的。
暗卫们向来规行矩步,如此这般定是受了王黎的命令。
安七上下打量了一眼还未到暗卫胸口的花侧,心中不由有些唏嘘。
啧啧啧,再不受宠也是一个皇子,怎么就把自己养成这副样子?
瞧瞧她那腰,啧啧啧,比欢楼里那些姑娘的腰都细,遇上个强风都能给刮折了。
安七对花侧投去了怜悯的目光,叹口气,心道。
得,只当七爷我今天行善了。
安七走上前去,一把夺过花侧手中的食盒,冲着花侧微微扬头算是施礼,开口道。
“小王爷怕是哪里开罪我们王爷了,这东西还是安七给你拿进去吧。”
那暗卫侧身让安七入内,花侧见状也跟着迈步朝里走,结果砰的一下撞到了一堵黢黑的肉墙,撞得花侧一个趔趄差点倒地。
花侧气的双手握拳,小脸涨得通红,连忙向四周看了看。
还好,没人。
不然被下人们看到自己这幅样子,以后这威势何在?
花侧也是想多了,她的威势,早在王黎入府那天就失了大半。
府上下人们大多来自穷乡僻壤,平日里哪见过什么王孙贵胄。还以为花侧什么样,这王爷也就什么样。
直到瞧见王黎,他们才恍然大悟。
也许,只有他们小王爷才生的如此单薄。
——
花侧就这样涨红着脸,站在院门口外怒目直视那暗卫。
那暗卫并不在意花侧的愤怒,双手背后直视前方,面无表情煞是冷漠。
就这样过了约摸有一刻钟的时间,院内传来咿呀的开门声。
花侧闻声弓着身子,努力从暗卫身后的缝隙向里瞧,见安七大步流星的朝她这边走来。
安七人未到,声先至。
“走走走,小王爷。”
花侧还没来得及反应,安七一把抓着她的胳膊,抬脚就走。
这安七虽没有王黎那样高大,但毕竟是个男子,照比花侧还是要高出许多的。
这一着急手上力道也没个轻重,花侧被拽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花侧用力扯出被紧握的胳膊,停下脚步说道。
“男男授受不亲啊安七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呀这是?”
安七可管不了那么多,将手中断剑向花侧眼前一举,开口道。
“王爷答应赔我一把新武器。”
花侧盯着安七,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简单。
“恭喜啊。”
安七继续说道。
“但我们王爷没带银子。”
花侧顿了顿,问道。
“…所以呢?”
安七忽然目露狡黠,笑的有些阴险。
“所以嘛…王爷说先借你的用用。”
——
王黎在书房内仔细品着花侧的手艺,味道甚佳。
花侧这个人的脾性王黎早已看透,表面大方豪爽,实则贪财小气。
如今这么一‘借’,花侧怕是会心痛的憋出内伤。
想到此,王黎嘴角弯起一条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