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二刻
舜华门
素月先从马车上下来,随后把锦苏从马车上扶了下来。等到锦苏站定,就只看见初康乐一个窈窕的背影了。
“我们进去吧。”
“好。”
这次进宫,素月几日前非要陪她去,锦苏现在不用贴身侍女,这样孤身一人进宫总感觉不安,素月陪着最起码还能照应一下。
锦苏和素月一进舜华门,就看见了一个身穿浅绿色衣服,打扮干净利落的女子,素月站在锦苏身后,那女子走近,朝锦苏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不疾不徐语气肯定道:“奴婢茗伊参见怀王妃。”
锦苏道:“茗伊姑娘不必多礼。”
茗伊道:“王妃娘娘,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在此迎您。”
“臣妇惶恐,让娘娘挂怀,先谢过皇后娘娘。”
茗伊引着锦苏,道:“王妃娘娘,请随奴婢这边来。”
“劳烦茗伊姑娘了。”
“娘娘言重了,这是奴婢该做的。”
锦苏跟着她走时,想:“不愧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言语有度,不卑不亢,礼仪得体,长得还好看。”
这是锦苏第一次进皇宫,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自己走过的路都是青砖铺就,红墙黛瓦,层层叠叠。皇后居所长乐宫经过御花园,御花园里更是争奇斗艳,虽是入秋,但还是一派百花繁盛,绿竹翠木,加上秋日的微风阵阵,无论感官还是视觉,都给人一种舒心惬意的心情。
茗伊引着锦苏进入长乐宫的时候,皇后正坐在红木椅子上打毛线,桌上的笸箩里放着针线,还有一大堆红纸和各种剪好的窗纸。锦苏心道:“皇后还有剪纸这爱好?”
皇后一见锦苏来了,便放下手中的竹签,站起来,锦苏则一进门就行礼:“臣妇锦苏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把她扶起来,笑道:“叫皇后多生分,你也应该像老九那样,叫我皇嫂。”
“是,皇嫂。”
“茗伊,上茶。”
“坐。”
锦苏到时人都到齐了,皇后向她一一介绍,一圈下来,锦苏发现大多是和她身份一样的王妃,只有三人是妃子,一个楚美人,一个贤妃,一个玉美人,而后的就是这位燕国来的康和公主初康乐。
初康乐一见锦苏,上午的耻辱便又记了起来,心中不平,又不好发作,便低声和竹青道:“她竟然是王妃。”
皇后边打毛线边和她们聊天,道:“皇上昨儿还说了老九看上去气色好多了,想来是怀王妃的功劳了。”
锦苏:“皇嫂谬赞,臣妇只是尽了本分。”
皇后:“皇上总是担心老九的身子,以前可没少派太医往怀王府跑,结果无一例外的都被老九遣了回来,皇上也为此烦心了好一阵。”
“让皇上和皇嫂担心了。”
初康乐道:“怀王爷为何会身子不好?”
皇后闻此,并没言语,只是剜了初康乐一眼,初康乐被剜的心里一阵发凉。皇后手上动作没停,道:“这话本宫猜想燕国人知道的更多吧。”
初康乐低下头,她只是知道怀王爷在燕国待过一阵,后来就这样了,个中曲折,她一概不知,她也曾问过二哥,二哥也只是道了句:“天妒英才?哼,人比天更甚。”然后就没话了。
侍女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派人传话,可以过去了。”
皇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毛线绒,道:“咱们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皇后在前,后面的臣妇按照品级一起去玉明殿。
刚进玉明殿大门,皇后才走了几步,皇上就走过来,眼睛里全是皇后,拉着皇后的手,上了席位,锦苏站在了苏瑾怀身边,待到皇上道:“都坐吧。”
“谢皇上。”
锦苏坐下这才仔细地看了看皇上,皇上与苏瑾怀是同母所出,所以二人眉眼极其相似,但是身上气质截然不同,苏瑾怀除了发怒以外,给人感觉的是清冷淡然,皇上多的是霸气与威势。锦苏还发现刚才皇上迎皇后的那一幕,就像是一对平凡的恩爱夫妻,可能皇上和她家王爷一样,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自己携手一生的人。
皇上道:“二皇子,此次贵国来使,说是和亲,可公主又未直言中意何人,年纪与公主相仿的皇族子弟也不是很多,今日趁着家宴,朕把他们都叫来了,让公主看一看,找个合意的。”
初修远道:“这事还是得看皇妹的意思,我这妹妹也是自小宠坏了的,眼光挑剔,她说要慢慢选,恐怕我们要多麻烦几日怀王爷了。”
苏瑾怀淡淡道了句:“哪里。”
初修远道:“我这妹妹也是不才,为了出使,准备了一段歌舞,难登大雅,各位也就当个乐儿看吧。”
锦苏低声在苏瑾怀旁边道:“这就开始了?”
“嗯。”
“这次她肯定会抽我。”
“为何?”
锦苏道:“上午我说她没礼貌,她肯定记着我了。”
苏瑾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尽力就好。”
初康乐一身红纱,手上、腰间、脚上银铃作响,锦苏看了看苏瑾怀,发现苏瑾怀正看着自己,锦苏道:“咋了?”
“你好看。”
“……”锦苏知道他是怕自己吃醋,苏瑾怀拿过她的一只手,开始一本正经地玩她的手指头,锦苏苦笑,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锦苏看着这康和公主,心道:“这魅惑劲,能勾走多少花花公子的魂儿啊。”
康和公主舞毕,还有不少王公大臣沉浸其中,没缓过来。也不知这公主在身上抹什么,一阵一阵的香气传来,害得苏瑾怀打了好几个喷嚏。苏瑾怀打喷嚏,锦苏就担心,问问他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头疼头晕什么的。现在苏瑾怀身体这么弱,要是对这香气过敏什么的,对他又是一场熬。现在锦苏完全都是把苏瑾怀当孩子养,生怕再有点什么病。再三确定他无事了,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初修远道:“皇上觉得愚妹这一舞如何?”
“天外飞仙,如雾似幻,实在是妙。”
锦苏看皇上的神情分明是说:“也就那样。”
初康乐行礼,道:“我听说贵朝才女辈出,不知可否让本公主挑选一位,与本公主相较一番。”
皇上面挂微笑,眼无笑意,道:“公主看中了哪一位?”
初康乐转过身,对锦苏客客气气道:“怀王妃娘娘,不知您的舞技如何?”
锦苏心道:“这公主指名道姓的选舞技,看来是她的专长。”锦苏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大厅中间,向着皇上行礼,道:“臣妇不会。”
确实,锦苏从未学过舞,初康乐刚想出言挖苦,锦苏接着道:“不过臣妇的琴声应该还可以入耳。”随后对初康乐道:“公主看奏琴可行?”
大厅里百八十双眼睛,如果说不,必然会让人说燕国小家子气,妇人作风,专门揭人短处,初康乐目光一凝,道:“适合娘娘就好。”
锦苏坐在桐木古琴面前,调子缓缓流出,时而平缓,时而高亢,构造出一幅初见便是永世的动人画面。
锦苏奏完,道:“皇上,皇嫂,臣妇献丑了。”
皇上夸了几句,道:“公主与怀王妃各有所长,不较高下。”
锦苏回到座位,苏瑾怀拿出帕子给她擦汗,在她耳边道:“好听,这曲子是有词的吧。”
锦苏点了点头,道:“以后我唱给你听。”
锦苏刚和苏瑾怀咬完耳朵,皇上道:“九弟妹,你这曲子似不是古曲。”
锦苏只能瞎编道:“这是臣妇闲来无事弹着玩的。”
“可有名字。”
“名曰《无名》。”
“这名字倒是别致。”
这曲子当然有名字,不过不是她瞎编的那个《无名》,这首歌原本是写民国才女的,勾起她们的好奇心又得自己一顿瞎编乱造,自己再露馅了,那就完蛋了。
锦苏转向初康乐,道:“公主觉得臣妇奏得如何?”
锦苏看着初康乐连装都不愿装,平平淡淡道:“也就弹得比我好一点。”
锦苏一笑,心道:“这位公主就是被惯坏了,但是性子耿直,不虚伪造作,刚才连装一装都不屑,身在皇室,心性纯良倒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