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色凉如水,
夜三七倚靠在窗沿,凄冷的风顺着窗户直往里灌。屋内没有点灯,外面也是漆黑一片,夜三七望着窗外,看不清对面的房屋。
此时已过三更,殷都内的百姓都已睡去。寥落的空气中,只有打更的更鸣声断断续续传出。夜三七觉得无聊极了,今夜无月,却依然难以入眠。
他走下楼,轻悄悄的打开医馆的门,又轻悄悄的把门关上。人,已站立在医馆之外。
无眠的夜,总会引出一段佳话。无聊的时间里,他想做些事来打发时光。
冬天的夜很冷,比季三秋说话的声音更冷,风犹如刀一般割裂着他的脸皮。夜三七忍不住灌了口冷风,鼻头,舌头顿时变得冰凉。
他漫无目的游荡在殷都城内,犹如海浪中的一叶孤舟,随风而动,不知何去何从。
白天的事,已经过去。
桑土公已经退走殷都,屠和尚也已经被洛轻鸿以不知名的理由打发走,一切都平安的结束,是值得高兴的事。但不知为何,夜三七的心里总是充斥着莫名的恐慌。
“为什么?”
夜三七抬头看了看天。月黑风高,天空好似被浓墨泼成的画,黑漆一片,见不到丁点儿乍泄的星光。
突然,夜三七想到了一句话“月黑风高,杀人夜。”这样的夜,这样的天,不正合适悄无声息的暗杀吗?随即,他又自嘲似的摇摇头,“真是想太多了,这里是殷都,没人会在这里杀人的。即使是规矩之内,也不会。”
夜三七垂下了头,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一个人耸立着。
他就如同一座大山,在漆黑的夜色中也分外的显眼。夜三七瞧不清他的模样,却瞧见了黑暗中那对如红灯笼般赤红的眼瞳。
这时,起风了,风吹动了云,云现出了月。银华落地,洒在他的身上。
夜三七依然看不清他的模样,却已经知道他究竟是谁。
屠和尚!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巧合还是……”夜三七没有继续往下想,因为屠和尚手挥舞着降魔铲已经向他抡来。
“嘭!”
夜三七侧身躲过,铲刃砸在青石铺成的地板上。石板没有裂开,降魔铲如同切豆腐一般没入其中数寸。
“啊!”
屠和尚突然发疯似的大吼一声,单脚踏地,双手一提,只听见“哗”的一声,降魔铲如同拔剑一般从地上拔了出来,而夜三七人已跃上了屋檐。
殷都乃是皇城重地,只需与屠和尚周旋一二,打斗的声响便会引来大商的禁军。所以,没必要和屠和尚正面硬刚。
思索之际,夜三七忽感到后背传来一股凌厉的劲风。待转身之时,发现屠和尚竟将降魔铲掷出,月牙铲上吞吐的银芒顷刻间便要他吞没。
生死之际,夜三七作不得多想,惨灰色的罡气瞬间附着在双臂上,随后双手交叉,将上身要害护住。随即,手臂之上瞬时一股剧痛传出,整个人被力道推送着倒退而去。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夜三七从屋顶上跌落下来。巨大的震荡之力让他有了五脏六腑已经移位了的错觉。
可屠和尚容不得他有半分的舒缓,抡起沙包大的拳头已冲了上来。夜三七急忙向身侧去,下一刻,屠和尚双脚已着地,左手握成的拳头狠狠的砸在地面上,飞沙走石!
生死悠关,夜三七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双手接连拍地,仅在顷刻间,人已在屠和尚上身侧数丈之外。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一只完好,而另一只被削去了大块的血肉,隐约间见得到用筋连着的骨头。
伤得很重,却不够重。以屠和尚的实力,方才那一击能轻易削去他的两只臂膀。其它人用罡气抵挡也许能挡下,但夜三七不行。
这几天,他一直在研究这怪异的气罡。发现,称其为罡气似乎并不正确,因为它的强度只能与先天境的气相持平,且没有丝毫的攻击性。除了有很好的兼容性外,似乎毫无特点。
所以,按理来说,屠和尚的这一掷应该夺去他的一双手,而不仅仅只是……除非,降魔铲上没有附着气罡。
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这时,屠和尚人已如疯牛般冲了过来,夜三七顾不得伤痛,施展起轻功便沿着街道急驰而去。
是时,屠和尚虽比夜三七高了一个境界,但所修身法却并不比夜三七高明,是以短时间内依然追击夜三七不上,隐隐间还有了被甩施的趋势。
夜三七见此情形,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掉了下来。按目前形势估计,只需再坚持一段时间,皇城内的禁军就能赶到。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啊!”
只见屠和尚怒吼一声,精壮的身体开始以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而前行的速度却在猛然间爆发上一个新台阶。
两人的距离在以可见的速度拉近,夜三七回首,正好对上了一双狂暴的血眸。
“入魔?!”他心中惊悸之下,不由想到了几天前的莫云。两人皆是在毫无征召下入的魔,是巧合还是……?
夜三七没有继续往下想。他逃到一座白玉桥畔停了下来,桥下流水滚滚,阵阵寒气从水流中往上冒。以如今的情况,他恐怕拖不到护城的禁军,只能拼一把了。
两人虽相差一个境界,但三花聚顶与五气朝元同属练气,两者间并没有不可逾跃的天堑。而且,入魔能使人功力大增,也会使人失去心神。
思索间,夜三七的手中多了柄飞刀,屠和尚已追到了他的面前。劲风拍打在他脸上,夜三七侧身闪躲,拳风贴着他的皮肤擦过,让人汗毛倒立的疼痛顿时顺着皮肤传至他的头皮。
一击未中,屠和尚去势未减,夜三七足下点地,待两人同时止住身形时,己有两丈之隔。屠和尚单脚踏地,瞪着赤红的双木,抡起拳头再次向着夜三七扑去。
此刻,湖面上刮起了风,风吹起了湖面弥漫的水寒,也吹动了夜空中的黑云。月华再次被遮掩,殷都再次变得黯淡无光。
就在这一刻,夜三七的飞刀脱手而出。虽然此时眼不能视物,但就在方才天地黯淡的一霎那,他已经记下了屠和尚的位置,速度以及奔跑的姿势。
风止息,淡雅的月光再次回归白玉桥面,清冷的月色中屹立着两人的身影。
夜三七望着屠和尚,紫黑的飞刀已刺入了屠和尚的脊椎,只留下半截刀柄支楞在外面。见此,他心中一喜,随后便是一惊。
只见屠和尚周身染上了一层血膜,再听“腾”的一声,没入身体的飞刀竟硬生生的弹出插入了白玉石块中。
这贼和尚竟是以全身精血为引逼出了这足以限制住他行动的一刀。
夜三七见情况不妙,第二柄飞刀再次挥出,可屠和尚人已冲到他身前。只见那肉山般的躯体与飞刀相撞,整柄刀竟是直接没入躯体之中。霎时间,那血就如同他们脚下的流水,不要钱似的住外流。可即使如此,也依然无法阻止屠和尚的步伐。
他就如同一具提线的木偶,以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姿势向前猛冲。夜三七想要闪躲,却发现屠和尚的姿势已将他所有的退路都一一封住。
下一刻,巨大的冲击力将夜三七连带着屠和尚都送入了冰冷的河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