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赤松馆里这几天有些贵客,整天都在房里面躲着休息,不知是谁。那本馆总教范林在言也是终日不见人,好几天没有监督徒弟们练功了。这天,几个赤松的学徒练完日课,便散闲着不再钻研,只站着比划,其实是在闲聊。
其中一个有点矮的瘦子向大伙道:“喂喂,你们可知道有坚他们去哪了不?”
当中一胖子道:“听说是回乡去了……”
瘦子一脸鄙夷:“你这是哪听回来的‘说’?一点都不靠谱,我告诉你们些厉害点的消息吧,从阿金那里听来的。”
阿金就是馆中的一年轻女仆,服侍主客时一定能听得多少秘密的。几人觉有点意思,便围了上来。
那瘦子见众人都感兴趣,得意洋洋,胖子虽怀疑,但又好奇,只好也跟别人一起靠近。
瘦子等众人近了,故作神秘地左右张望,压下头来细声道:“他们呀,都让大魔头给吃了!”
嘁……众人以为这瘦子是说笑话作弄他们,一下散开来,“不是不是,等等,我说的是真的,你们给我回来……再告诉你们,客房新住的客人就是那天下第一剑归一者!”
有些散开的学徒听到,勉强又围回去。
“还有还有,你们看在新师叔是不是背了一把用牛皮紧紧裹了好几层的剑,一整天都死死背着,好像连睡觉洗澡都不敢放下?那就是传说中的白虹剑……”
胖子这时忍不住了,“不是,你这就不对了,你吹牛都不打草稿,五流派上下谁不知道,赤老爷子的白虹剑是把及人高,尺来宽的巨剑,在新师叔背在身上的是把普通大小的剑,你说那是白虹剑,不是胡口说白话么?”
瘦子白了他一眼,“这个是信不信由你,这剑可是在新师叔辛辛苦苦才从那魔头手中抢回来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在新师叔夺回宝剑的功劳,可是不容怀疑的!”说着强作凛然,“话说那大魔头和归一者当时正斗得两败俱伤,在新师叔找准了时机,冒死抢回了那魔手中的白虹剑,真是有勇有谋!作为赤松弟子,我们每个人是不是都要为他竖起大拇指,都要以他榜样?”
众人见他表情严肃,也更相信了一些。他见大家都开始认真听了,接着摇摇头说:“不过可怜有坚他们,在这样惊天动地的大战中,只能遗憾地作了炮灰,牺牲了……啧啧啧,他们呀,可是死得不留全尸,找都找不着了……”
有人问,那是为何?
“听说那魔一把捏着一个人的腰身,放到血盘大口中,咔嚓咬掉左手上一人的半边脑袋,唏啦扯破了右手上一个人的肚皮,场面别提有多血惺可怕了,你要是当时在场,准得吓得大小便失禁,别说反抗,怕是连逃走都没有力气!”他故意压着喉咙细细声地说,连最怀疑的听者,也隐隐有些心寒。
“那最后这魔,有没有被剿灭掉?”
“就是没有啊,那才可怕,现在都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这个我就想不明白了,天下第一剑的归一者这般厉害,还不能打败这魔?何况还加上在新师叔和那天踢馆的那个娘们?”
“说起这归一者,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其实他并没有五流中所传言的那么厉害?他其实是个沽名钓誉之徒,而且他是用卑鄙的手段打败赤老爷子的,不然你说他为什么连归一者的佩剑白虹剑都不敢要?不是心虚是什么?”
是呀是呀,众人纷纷点头。
胖子却说:“你说他沽名钓誉,那天那娘们来踢馆时你怎么躲到最后面?”
瘦子那天是真怕死,但现在想不出堂皇的好借口,见大伙对这些五流中的是非饶舌之事感兴趣,早已不必顾忌真实性,便咕噜转一圈眼睛,“说起他那女徒弟,那又有另一段故事了,话说这个五流之中,大师上人们虽然各种武艺技巧高超,但是那道德操行,并不一定会高到哪儿去的。有可能会有技艺高强,却把它用来为非作歹的人,是吧?”
这说得有理,连讨厌他的胖子也无法反驳。
瘦子把众人再拉近些,“这个归一者叶一草,正好就是这么一种人。他呀,收徒弟专门要找女徒弟,然后嘿嘿……我就不细说了吧?”
胖子:“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瘦子:“哟,胖哥,你还吃醋了?你也看上了那胖娘们了?那天晚上阿金亲口告诉我,她是真真切切见到,那娘们和归一者躲在客房里,这几个日夜都没出来过。”
胖子:“阿金是哪个晚上跟你说的?你说清楚!”
瘦子:“胖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阿金她哪个晚上不是和我在一起?”
胖子睁大眼睛,“阿金明明前几天晚上都在和我聊天,怎么就和你在一起了呢……”说着一巴掌扇在瘦子脸上,瘦子呆了一呆,“好你只肥猪,敢打你老子……”说着两人扭打在一起。
打斗声把前庭其他练功的人吸引过来,有人喝彩,有人劝架,好不热闹。
这时一老和尚领着一六七岁小和尚要拜访,见赤松馆大门洞开,无人可问,又听里面喧嚣,径直进来,见前庭中一群人围了呐喊,当中有两人打得鼻青眼肿,还要互斗,老和尚两袖一分,踱入其中,把人群分为两堆,刚好也站在相斗的两人中间,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无欲门明真,欲求见贵馆馆主。”虽是慢条斯理细细声地说,却清清楚楚传到众弟子耳中,自有一种庄严,笼罩在前庭之上。众人瞬间安静下来,连刚才还在打得你死我活的瘦子和胖子都忍了痛,呼吸都不敢大声些。
卜卜丁使走廊跑出来,“师父!”
老和尚:“尚正。”
平湖赤松客房内,老和尚明真刚察看完躺在床上的叶一草,数雪和卜卜丁就关切地询问病情,明真道:“归一者新伤并无大碍,静养几个月便可痊愈,只是他以往的内伤却十分堪忧。”
咚一声,数雪立即跪下去,“请大师大发慈悲,救救我师父吧!”未说完就猛地要向明真叩头,明真不和她触碰,俯身在她袖上一托,“师侄请起,”数雪便觉一股升力使她飘然站起来,她还要叩下去,卜卜丁挡了她,“数雪,先听我师父说话,师父必自有他的解决之法。”
房间一角,他们不知从哪借来的摇篮边,小和尚正专心看着摇篮中的婴儿,全没有理会大人们的热闹。这小和尚长得相貌如女孩般可爱,一双凤眼定定地看。
老和尚沉吟:“归一者是平衡修真五流之人,他的命运便是五流的命运,现在他有性命之虞,也应要倾尽五流之力救治他的。尚正也已和我详细说明过此事。我这次来找你们,一半的原因也正是为此……”
数雪:“大师,听闻内门寺中有一本‘易筋经’,修习了的人可以肉身成佛,长生不死,你们把这书借给他学学好吗?”
明真:“这个……并非不可,只要与住持师兄商量一下……”
一草本来在床上静静地躺着,听到他们的对话,忙滚下床来,跪地上,“大师,这易筋经,晚辈是万万不能学的!”
三人把他扶起,明真:“归一尊者重伤之际不要如此激动,这会对身体有极大影响。”
数雪把他扶回床边,“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
一草坐在床边上气不接下气,直是喘,好一阵才平息下来,“我……大师你如实说,贵寺中的易筋经,是否已遗失了?”
卜卜丁也好奇地看着明真,明真神色有些变,但一下恢复如初,“回禀归一尊者,此书的孤本的确已然遗失,但……”
一草听到此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数雪过去安抚他。
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一草脸咳得通红,唇却如纸发白:“大师你可知道,贵寺这最上乘的内功失窃之秘密,连卜卜丁都没有听说过,我是如何得知的?”
明真沉吟不语,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这是因为……因为那经书是我盗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