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疫医们陆陆续续撤出了周围的房屋,从仓库里走出来的几人叫走了他们的头领格尔曼先生,那是一位鲜少戴着面具的老绅士。
“貌似不太妙。”博力斯看了眼疫医匆忙的步伐,以及周围稍微松弛了一些的气氛。他知道疫医和教团骑士之间的关系一向不好,但他却看见泰瑞斯蒂娜主动走到了一名真理疫医的面前,小声询问了起来。
很反常的现象,泰瑞斯蒂娜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行为……博力斯皱起了眉头,但是却没有说出口来。他知道贵族重视隐私,大庭广众下的质询只会快速破坏两人之间的关系,还不如在回去的路上挑一个时间悄悄询问。
随后他就摇了摇头,手里拨弄着装着飞刀的盒子,眼睛微微眯起,神色锐利。
克拉肯……
他低声念着这个古老的神话生物的名字,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尘封的回忆。
“呐,马基努斯,你的孩子泰瑞斯蒂娜……”
千万不要做出不忠于帝国的行径啊……
……
没过多久,众骑士看见疫医又在仓库外拉起了几条警戒线,并封存了仓库。
“发生了什么?”博力斯看见格尔曼行色匆匆的走上起来,于是掐掉烟头问道。
“军火,这地下都是军火,有人叛逆的事情可能是真的。”格尔曼压着嗓子并肩站在博力斯身边,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这里又有一个学生被感染了,感谢女皇,火焰褪去他的污秽,他安息了……”
“怎么回事?”博力斯有些惊讶,他扭头看向神色疲惫地格尔曼,用同样低地声音说道:“你们不应该更小心些么……”他还没说完就看见格尔曼用警告的目光挖了他一眼。
“邪教徒……又是邪教徒,整个码头区都需要从每一个旮旯里开始检查,”格尔曼用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现在我们要回白金汉宫,博力斯,我感觉形势有些不妙了……为了女皇!”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一幅决绝的样子让博力斯也忍不住直起身子。
疫医们跟着格尔曼的离开行动了起来,他们开始铺设净化场地,一时间,熏香伴随着浓郁的酒精味道弥漫在充满尘埃的空气里。那些戴着乌鸦面具披着雨披的医生们在雾中来回忙碌着,如同鬼故事里的索命亡灵。
“为了女皇……”博力斯抬手捶胸,看着自己多年前认识的老友转身匆忙的走上不远处准备好的马车里,“泰瑞斯蒂娜,我们去白金汉宫。”说着,他没等泰瑞斯蒂娜反应过来,就招呼警察将四轮马车驱赶过来。
看样子是要和格尔曼一起共赴白金汉宫。
泰瑞斯蒂娜楞了一下,她没想到博力斯会忽然叫住她,带她去帝国的权力核心……
那可是白金汉宫啊……那是除去自己被封为骑士的那一次以外,自己从未涉足过一步的帝国圣地。
……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
维克多的诊所内,维克多将木头板子搭在四个不知用于何处的罐子上,勉强做了餐桌,三个人围着“餐桌”盘腿坐在地上,像是故事里的中东人一样吃着午饭。
而相比于维克多,奥瑟吃得很快,他寥寥草草的撕咬着吃完了维克多做的牛排,带着困意浑浑噩噩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貌似很累,像是一晚上都在不停奔波一样。
维克多好奇地依靠着门,看着奥瑟从吱呀作响的木板桥上半闭着眼睛走过,脚下的木板发出尖锐的呻吟,灰尘抖落下半空。
奥瑟竟然要请假,请病假……病村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刺激的吗?
这么想着,维克多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或许是那个孩子的原因吧……奥瑟可是同意这个黄种人和他同桌吃饭了,要知道奥瑟以前可是在澳洲与明人为敌的军人。
可能是被改变了?
维克多依旧难以理解。
被奥瑟随口命名为安博的小孩小心地踮脚快步走过了木桥,悬空的木桥似乎随时都会从中间坍塌,而下方就是有深不见底的空隙,传说这里不只有七层楼,脚下的黝黑让安博没有敢多看几眼,他有些害怕的跟在奥瑟身后快步离开。
这里楼房之间基本没有安全措施拦着楼上掉下来的人,所以摔下去就会死,被人收尸之前还会被那群游荡在地面之下的流浪者掠夺的连一件衣服都不会剩下,只留白花花的尸体躺在腐烂的垃圾和烂泥里,一动不动。
“跟上……”奥瑟打开了716室的门,伴随着门栓生锈时发出的声响,奥瑟领着安博进了屋子。
将蜡烛点亮一根,勉强照亮室内就行。窗外就是中午,阳光也只是黯淡的程度,完全没法提供很好的照明。但有一根蜡烛也就足够了,这也是为了省钱而考虑到的。
“嘛……这里就是你以后睡觉的地方了……”奥瑟从床下的箱子里抽出几条毯子,铺在了地板上,然后又拿出一个枕头,“喏,接着。”他随手把枕头丢给安博。
“现在的话就将就这吧……我太困了……呜嗷……”奥瑟伸了个懒腰,同时打着哈欠说道,“这是我从前辈那里借的书,你应该懂英文吧?”他把还没读过的几本书塞到了安博的怀里,语气懒懒散散的,连动作都变得无力起来。
“懂……”
“那就好,这就当你的启蒙书了。”奥瑟拍拍小家伙的脑袋,然后眨眼就扑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陷入沉睡。
一旁的安博抱着怀里的书,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这么……睡了吗?
是不是可以乘这个机会——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奥瑟杀人的场景,那洒向天空的脑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书本的书脊。
安博低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他迈出步子,坐到了餐桌旁边。
坐这里应该不会被骂吧……
他有些忐忑地翻开了老旧的书本,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复古风格的瘟疫医生侧脸像。
“愿死亡之风与你同行……疫医始祖,法兰西宫廷首席医师查尔斯·德·洛莫。”
枯黄的纸上用羽毛笔写着一句句深奥难懂的话,看着这些令人头疼的字词,安博硬是艰难地读了出来。
“死亡不是终结、疫病深藏于人的骨髓之中……不因当恐惧它,而是试着……”
“驱逐瘟疫、驯化瘟疫、驱使瘟疫——”
“这就是腐败死亡中暗藏的仁慈。”
“感受仁慈,瘟疫会在白银下屈服……”
话音未落,异象突起!
似乎有什么黑暗中蛰伏的东西在蠕动,他受到了召唤,在身后的阴影中沸腾。
一股凉意如同数百根冰凉细长的手指快速从后背爬上安博的脊梁,他尖叫了一声,一把扔掉手中的书朝身后扭头看去……
只见一张蒙蔽在骷髅面甲下的无面者正用自己无数苍白的手抚弄着安博的后背,他身形巨大无比,光是在室内就得弯着腰,勉强缩在地上看着安博。
缭绕的雾气淡淡的弥漫在他周围,那双藏在骷髅眼眶后的水润眼睛无辜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没错,主人。
安博震撼的看着这个无面者,一时失语。他能够感受到对方听从自己的指挥,受自己奴役,可是他发现自己没有与之沟通的技巧……
他只是口述了一段书本的内容而已,为什么……会这样呢?
远超常人的心态让他快速冷静了下来,一股难言的力量开始在其体内慢慢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