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很多缘分都像是如此一般,明明看着绝无可能的事情,总会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去。
白九襄坐在大殿的梁柱上晃荡着双腿,百无聊赖地望着正在恳求当今圣上赐婚的公主。
你看,就算是威武堂堂的静安公主也逃不过人世间的真香定理。
冤家路窄这个词,果然充满了粉红泡泡。
“朕似乎听说状元郎是有妻子的。”皇上虽然宠爱女儿但是还没打算虐待自己的臣子,“成婚也有几年了,你要怎么嫁过去?”休了人家的原配做下堂妇似乎不怎么好听。
静安公主撇了撇嘴,养尊处优和与生俱来的霸气让她在儿女情长上显得格外稚嫩。
“儿臣只在乎能不能嫁给玉郎,至于有没有那个名分都无所谓!”
这番豪言壮语,白九襄都想给她鼓鼓掌,这么敬职敬业的小三真的少见了!
真爱什么的,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扯淡的东西。
皇上眉头深深皱起,纹路直接可以夹死一只苍蝇,脸色难看。
“你想去给一个七品芝麻官做侧室?!”
“静安!你把皇室的尊严放在哪里?!”
静安公主抿了抿唇,屈膝下跪:“父皇,儿臣一直为国为皇室做事,但此番家事,儿臣只愿顺了自己的心,求得真心所爱一人,请父皇责罚,但求父皇成全儿臣痴心所望。”
皇上似乎被气的不轻,当场不客气让几个宫女将人拖回公主殿,还下了禁足令。
白九襄咂舌,好大胆的公主,直接威胁皇上,史无前例。
她拍了拍身上看不见的灰尘,跳下来,大摇大摆往外走,在前殿的院子里正好碰上那位年轻俊美的世家官员。
最年轻有为的二品大员——俞孤。
一袭绯红的朝服,映衬之下,那平静深邃的面容平添几分妖异的魅色,引得路过的侍女频频留足。
他身上有种特殊的气场,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对她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同根同源的感觉,简直是最令人痴迷的毒药,即便知道危险,却依旧忍不住去靠近。
白九襄走进几步,细细地打量他。
与人讲话时更是深不可测,含着淡淡的笑,谈吐举止间却杀气凛然,魔气横生。
俞孤收拾完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不着痕迹冷笑一声,一转身,对上一张放大的面容,心头微微一震,常年的好涵养差点儿被打破,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才看清楚这个冒失的家伙到底是谁。
时常在这皇宫中晃悠的——呃——女鬼?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看见鬼,但这个鬼,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恐怖。
白九襄惊异地看着这个能看到她的男人,片刻眯了眯眼,狡黠一下:“你好呀?”
俞孤默然,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径直朝着前面走。
“喂喂,既然看得见,为什么要装作看不见,这么冷漠?”她都快无聊死了!
走到拐角处,俞孤才面无表情抬头看向她:“因为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和空气对话,他担心明天就被钦天监找上门,早朝的奏折有一半都是用来弹劾他的。
白九襄摸了摸下颔,嘲讽脸:“你被弹劾不是天天的事吗?”
俞孤没忍住呵呵她一脸。
“你天长日久守在宫中做什么?”说到这个,俞孤倒是一脸好奇。
虽然他没怎么接触过这类玄乎的事情,但是依照皇宫的龙脉和龙气镇压,绝对不可能允许鬼怪通行,而眼前这位,来去无阻,甚至堂而皇之上朝,没有丝毫惧意,别不是什么千年老鬼。
似乎是看懂了他所想,白九襄翻了个白眼:“别什么牛鬼蛇神往本小姐身上套,本小姐可是灵,只为追寻真想而来。”她恶趣味地看着他,“我最讨厌撒谎的家伙了,尤其像你这般心口不一的恶人。”
“你知道本小姐一般是怎么对付你们这种家伙的吗?”
俞孤沉思了片刻,给了一个沉重的答案:“先奸后杀?”
白九襄:······
白九襄:滚。
你妹的先奸后杀,诅咒你迟早菊花不保,竖中指!
俞孤看不懂这种来自人类友好地问候:“你每天跟着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想知道公主什么时候嫁出去。”
俞孤挑眉:“你还兼职红娘啊?”
“那我帮你牵个线?”
“敬谢不敏,本官消受不了,本官喜欢温香软玉的江南姑娘,对悍妇不感兴趣。”
俞孤对于女汉子表示拒绝,顺便提醒了一句:“据我所知,公主应该快嫁出去了。”
嗯?
白九襄双眼一亮:“不是不同意吗?”
俞孤冷笑:“你今日果然偷偷进了养心殿!”
白九襄:······被抓了现行。
“虽然你不怎么怕——嗯哼那位,但是你能保证钦天监发现不了你?”俞孤抬手敲了她一下,“有一次还看见你跟皇上抢龙椅,不要命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一双万花眼。
是的,万花眼。
白九襄仔细盯着眼前的男人,才发现那种心理的怪异感从何而来。
那双仿佛凝聚着万千色彩的瑰丽的瞳孔,正是和她如出一脉的万花眼,上通鬼神下见生死,天道不允许出现的异类。
甚至就连他的神色,容貌都有几分像极了——她。
这不会是她的前世吧?
白九襄肉麻地打了个哆嗦。
“虽然圣上拒绝了静安公主,但是别忘了她的母亲是多受宠,外戚是多雄厚的家族,静安公主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手的。”俞孤轻蔑一笑,眼中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堂堂公主下嫁七品小官,光是这个笑话,就够西域那些家伙笑掉大牙。”
白九襄深有同感,下嫁什么的都是小事,主要还是去做小三,真是——有些丢人的。
俞孤轻轻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看天色。
“竟然聊了这么久,本官一直呆在朝廷不好听,该出宫了,你呢?”
“我只能跟着公主走,想出宫,除非她嫁出去。”
“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俞孤没有丝毫的同情心,优哉游哉往外走。
“喂,知道我不是人,你就不怕——”白九襄嘲弄的话哽在喉间,呼吸一滞,轻轻咽下一口唾沫,额间渗出些许冷汗,瞳孔颤抖着望着落在自己心口的剑,寒光凛冽。
好快!快到无知无觉!
不是错觉,这把剑,绝对可以撕碎她的灵体,那剑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杀意都是历经了真正尸山血海拥有的。
她望着眼前这个冷漠地男人,不敢想象这是方才与她谈笑风生的人,如此喜怒无常,生平仅见。
俞孤微微歪头,面容仿佛是春风拂面,忽而春暖花开:“我想,聪明人都知道怎么做,是吗?美人~”
他收剑入鞘,用着最旖旎的语调,仿佛对待情人一般,若不是那滔天的魔气还为消散,恐怕真被骗了去。
白九襄收了收心,轻轻点点头,目送那一片妖异的绯红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舒出一口气,神色复杂。
脑中突然想起熹微和她说过的话。
万花眼,天理不容。
拥有它的,只有两种人。
绝对的神祇和——
绝对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