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卿在后面密室运气调息到入夜，毒发的痛楚这才略缓了一些。因着惦记十几万两外债的事情如何收场，唯恐梁伯小楚他们作难，便硬撑着走到前厅。
虽然是掌灯时分，待客偏厅那里也没见摆饭的样子。李云卿未免有点心虚，知道自家余粮不多，舍不得拿出来招待客人，可这让债主饿一天也说不过去。谁料近前一看，诸位债主已经一改焦灼的情绪，个个满面春风陪着笑容向王爷见礼，似乎是高高兴兴离去。
李云卿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调派亲兵维持秩序，这会儿反倒摸不着头脑了。等债主们走光，那王明也被送交官府法办，刘管家和梁伯才带着小楚上前禀明原委。
“三千两？能从十二万两变成三千两……不错。”李云卿刚听到债务梳理的这个结果已经是面露笑容，连毒发的伤痛都似乎轻减了不少，提起王明时，不免好奇问道：“既然那王明还不上钱，咱们王府担下责任，莫非是咱们能将钱还上了？为什么债主们好像个个很满意的样子。”
刘管家答道：“王爷还不知道咱们府里的家底么？三千两现银七拼八凑起来的确是有，不过老夫人当年叮嘱过，给大小姐作嫁妆起码要有三千两现银外加一些田产首饰，这些岂能轻易挪动。”
“那你们怎么哄得债主离去呢？”
小楚趁着肃王与刘管家对话的时候，偷偷抬眼观望，察觉肃王虽然语调如常，可面色愈发苍白神态疲惫，身体也大部分依靠在座椅上，莫非是毒发了还在强自支撑。
“事情明明是刘知仁惹的祸患，王明捣鬼，让债主们自己找王明算账，哪怕咱们王府一分不出也有道理。如今老奴做主，承诺王府给他们兜底还上本金。”梁伯抢在前面，不让小楚担责，只说是他私下的主意，若是肃王怪罪，梁伯自认凭当年老王爷的面子，肃王也不会计较自己乱做主的事。他见肃王面色如常显然是不会怪罪，心中更安，继续说道：“王爷，其实那些人多数还会再来，咱们承诺半年后还钱。”
商人重利，复利计算放高利贷就属于不正当的营生，可是不给利息只还本金，似乎不会让人满意。李云卿当然不会责怪梁伯，梁伯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摆平了事端，这已经是大功一件。反正换成是她自己处理，怕是不得如今这种效果，实在是她一提起如何赚钱就头大。她只担忧道：“当初借的三千两欠了这么久，如今还要等半年才还，莫非又是利滚利？”
“怎么会，王府的信誉担保，人家也不会较真。只不过……”梁伯故意卖了个关子，看李云卿一脸好奇的样子不免好笑，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堂堂肃王也有为钱发愁的时候，他捋了捋胡子，抖出包袱回答道，“还不是小楚许了人家翻倍归还，那些人才高兴的离去。”
“下奴惭愧，当时只能提出这种破财消灾的法子。”
“无论三千两还是六千两无须在意。”李云卿是债多了不愁，反而安慰旁人，心说小楚这句破财消灾用的挺妙。
梁伯自然懂得王爷那无奈表情的深意，可不是破财消灾么，敢上王府要债这要命的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邪风，那王明用肃王府的名头压了这些升斗小民三年，不早不晚的偏偏是王爷遇刺中毒后才“失踪”露出破绽。
这还是朝中有人动了手脚吧，那些酸儒不愿看到作为武将的肃王势大，本来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一旦找到了把柄由头，就会如恶犬一般群起攻之。若是一个处理不当，肃王就落下了纵容家奴谋夺民财的罪名，这可大可小的罪端要看圣上的态度处置。
究竟想彻底压制，还是想借王爷立威平衡朝堂势力，根据其考虑不同，这些风波事件被幕后推手搅得更混，于王爷名声有损。进一步，扣个引起民乱的帽子，将王爷贬黜出京，远离朝堂核心封锁消息，要不了几年或许真能彻底割裂王爷对军队的掌控，再不济也是会利用这件事弹劾王爷与民争利仗势欺人，泼一盆脏水。
“因此，即使要破财，也要让那些人毫无怨言心满意足离去才是最重要的。”梁伯想到许多，却并不多言，只点了一句。
“三千两变六千两，不是一笔小数目，这银子从哪里来？”李云卿懂得梁伯的顾虑，也明白梁伯当时的决策全是为了维护王府利益，她只抬眼盯着垂首站在旁边沉默不语存在感极低的清瘦人影，这会儿也是看出了门道。
梁伯素来处事稳重而且是精打细算轻易不会让人占便宜的性子，若这次是梁伯摆平了债主，想来不会提出翻倍六千两这个大胆的充满诱惑的主意：“小楚，别藏着了。三千两变六千两，买债主们心甘情愿高高兴兴等半年，这主意是你出的吧？你自己说吧，难道你能半年就赚来这些钱还账么？要知道王府的产业多为田产，商铺外租的银钱是定例，支撑着王府日常开销，没可能提前征收。咱们究竟做什么生意，半年就能盈利这么多的，何况做生意要有本钱平素里还有一堆花销。莫非要贱卖贵重物品或是田产么？”
肃王此时问话的语气并无半分气恼，看人的眼神也是温和的充满期盼。小楚心中一暖，定了定神，理清思路上前一步，镇定答道：“回禀王爷，其实并不是所有债主都选择双倍还账，下奴设计了两个还钱的模式。一种是承诺半年后双倍还钱，一种是以欠款入股参与王府的产业经营，有收益后按照入股分成三年。当然如果信任王府，也可以多投入股本，今日能递交现银的，可以交一份钱算一份半的股本，以最高三倍欠款的数额入股。三年若无收益，双倍奉还股本。”
“等等，是不是如果你欠我一百两，我今天不要你还钱，再自己掏一百两给你，算我是用三百两入股与你一起做生意，对不对？”
“正是。”小楚点点头，“债主一共十二人，其中半数签了字据选择半年后拿双倍本金。还有一半掏了现银投资入股，由刘管家和梁伯主事写了契据文书。虽然款额不多，也收了一千二百两的现银。”
李云卿暗自咋舌，小楚这点子端的是空手套白狼，欠账一分没还，还忽悠着债主继续掏钱投入，果然是商人逐利。赚了能大赚特赚，亏了还不用赔钱，虽然王府这几年经营不善，可她这个肃王在朝野的威望还在，大不了三年后实在没钱她靠皇亲国戚的身份，厚着脸皮管皇上借银子也能兜底。
“那咱们有什么好营生在接下来三年就能获得如此高的收益呢？”
“老奴以为，他们多数还是图的那三年后的双倍奉还。”梁伯的表情有些黯然，“如果是凭着王府目前这些产业收益，恐怕是不可能获利。”
“不过若是参与内库的营生中了标，或许十倍利润都不是不可能。”小楚很认真地答道，“王爷若信得过下奴，请容下奴单独回禀。”
欠债上万到降低为几千，又分化债主，没马上还钱甚至生生又从债主手里集资了一千二百两现银，光这份能力就足够让人刮目相看，李云卿从感性上是相信小楚敢说就一定有办法做到。不过理性上，她是上位者，不能不细问详情。她也的确很好奇，小楚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快速赚钱，十倍的利润那绝对是暴利啊。想当初他们打劫异族王庭扣除兵马损失，也没有那么大赚特赚。
“小楚，你跟我来书房说清楚吧。”
梁伯自然是放心小楚的本事，刘管家却有些担忧，欲言又止。
李云卿爽朗笑道：“刘管家，你们不必过虑，本王自有决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