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夜11点的样子。武装分子再次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再次把头罩套在了张野头上,然后把他推上了一辆卡车,而且手脚再次被人用扎带给绑住了。
接着又有几个人被推上了车,其中有人被推上车时扭到了脚,疼得尖叫了一声。从尖叫声中,张野听出了那是个女孩子,然后张野就听到几声重重地耳光。卡车上顿时安静下来。
不一会,车子发动,慢慢开出了小村子,然后越来越快。
张野心知自己的死亡之旅,马上就要到终点了,消失的恐惧再次回到他的身体,他开始全身痉挛抽搐起来。
忽然,张野感觉有一双柔软的手抱住了自己的头。把他靠在一个柔软的身体上。迷迷糊糊中,张野听到一个一个生涩的嗓音在轻轻地哼着一首歌曲,歌名好像叫《灰姑娘》,张野依稀记得那是一首二十多年前的老歌了。
在这柔软和低沉的曲调中,张野开始沉沉睡去。
睡梦中,张野回到了家乡,陪着父母过中秋节,一起点柚香,吃月饼,一起赏月。然后张野又带了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孩子,张野告诉他老妈,这是他女朋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老妈笑得合不拢嘴。于是他就让女孩叫自己老妈,但女孩就是不开口,老妈开始变得伤心起来,开始骂他不孝,他急了,连忙问女孩怎么回事,然后他就挨了重重一巴掌。
“嘶!”张野感觉自己的脸被打肿了。吸了口凉气,接着他就被踢下了车。透过头罩,外面一片漆黑,大约天还没亮。
走过一段崎岖的山路,然后经过一条长长的,七拐八弯的甬道。张野猜测自己是被带到了一个山洞里。
前前后后大约在山洞里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一个宽敞的大厅,然后终于不用再走了。
张野被推进一间石室,手脚再次被解开了。接着他的头罩也被扯了下来。然后他就看到那些女孩子经过自己洞石外的铁门,其中一个女孩子经过时,还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张野没有来得及看清她的样子,只记得她右耳下的脖子上,有一颗小拇指大的痣。
过了一会,有人过来送吃的,张野再次得到了一块饼,以及一瓶矿泉水。这次是一整瓶,只是瓶子上的标签同样被撕掉了。
张野吃喝完了,倒头就睡。他神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又不害怕了。
不过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张野怎么也睡不着,但他什么也没想。该想的,在这一路上都想过了——毫无意义。
他就这样大脑空白地躺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是两个小时,或者四个小时,。有人过来把张野带了出去。张野拖着沉重的步子,跟着两个武装分子经过又一个长长的甬道。中间走得慢了,少不了挨上几脚或者枪托。对此,他已经麻木了。
在甬道的尽头,是一间比关押他的石室大厅还要宽敞明亮得多的房间。与环境不相符的是,这里被装修地金碧辉煌,四周的墙壁都被刷上了白漆。这个大厅差不多有半个篮球场大。房顶是一个七八米大穹顶,用五颜六色的颜料,喷绘着各种精美的图案。一盏巨大的水晶灯从穹顶垂下来,离地面大概还有四五米的样子,发出柔和的暖色光。大厅中六根巨大的方形石柱,每根石柱都安装了四只LED壁灯。现在大厅中灯火通明,犹如白昼。若非之前通过的暗道,张野差点就以为自己来到了地表。
大厅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从那些金黄的反射光线中,张野怀疑这地毯里大概镶了不少的金丝。
一个穿着白袍,头上扎着镶金丝的黑头巾的人,背对着自己在大厅的中间,跪坐着,身子像蚯蚓一样,在地毯式起伏不定,口中念念有词,显得无比庄严,虔诚。
“这人是谁?会是那个人吗?”张野心想,“他在这时候叫我过来做什么?”
张野被武装分子带到离那个做礼拜的人五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定定地站在那里,仿佛两根柱子一样。
张野就跟他们一样,站在那里静静地等。
过了好一阵,那个白袍人的“地毯运动”终于结束了。他在旁边一个金色的小盆子里洗了下手,然后轻柔而从容地转过身来。长长的白胡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他的眼神,仿佛闪着精光。
这是一个十分精明睿智的老头,跟网络视频和新闻里描述的完全不一样。他看起来既不凶狠,也不残暴。相反,张野在他脸上看到了“慈祥”这种东西。
“我是一个仁慈的人!”老头开口说话,对着张野勾了勾手,示意他上前。
但张野有些吃惊这老头刚刚居然说的一口流利的少昊国语。以致他的反应慢了半拍,结果就是旁边的两个武装分子狠狠地踢了他两脚。
“哼!”老头不满地哼了一声,做了个挥手赶人的手势,那两个武装分子立刻挺身,弯腰行礼,然后肃然退后几步。
“来来来,过来吧,年轻人!”老头边说边走向张野。后者机械般地向前挪动着脚步。
“你听说过我,对吧?”老头微笑着再次问到。
“是的!”张野机械地答道。
“你们少昊国,嗯,你们少昊国的普通人是怎么看我的?”
张野不知道这老头是什么意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关系的,年轻人,你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老人走到张野面前,盯着张野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说。
他的身材很高大,以张野自己一米七五的身材来判断,老头大概有一米八五的身高,虽然已经七十几岁了,居然一点伛偻的迹象都没有。这让张野有种被人居高临下审视的压迫感。
“其实我并不在意外界对我的评价,不管是西方的,还是东方的!从不在意!”老头选了个蒲团坐了下来。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这种政治上的事情,根本轮不到我这样的小老百姓来关心,所以,我无从说起。”张野老老实实地说,声音嘶哑。
“嗯!”老头点点头,说:“你很诚实!”
老头示意张野可以坐下来。同时有人送过来两杯茗茶。
“诚实是一个人非常宝贵的品质!”老头自己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示意张野喝茶。张野迟疑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觉很是香甜。
“这是云雾茶!”张野说。
“是的!我很喜欢你们少昊国的文化,你们的历史,你们的文化,还有,你们的茶!”
“你到过少昊吗?”张野问。
“没有!”老头微笑着说,“不过我曾经有个家庭教师是你们少昊人,他教会了你们的文字,语言,历史,还有,品茶!”
“...”张野沉默了一会,“后来呢?”
“他死了!被鹰酱国的飞机炸死的。同时被炸死的还有我的父亲,母亲,三个弟弟,一个姐姐。以及我的第一位妻子和我的两个孩子。”老头平静地道,就好像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
“什么时候的事?”张野问。
“哦,什么时候的事?让我想想,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真羡慕你们年轻人!”老头自嘲地说。
张野:“...”
“啊,我记起来了,那年我二十八岁,正在伦盾读研究生!”老头微笑着说,“二十八岁,嗯,好像就跟你现在一个年纪,我没说错吧?”
“...”张野一时无语。“你是说,因为你在伦敦读书,所以躲过了轰炸,对吧?”
“你说的没错!”
“那后来呢?”
“后来?”老头眼中冒起了精光,只是一闪而逝。“后来伦盾的JC把我抓起来,交给了鹰酱的CIA。你知道,落在CIA手上的下场会是什么吗?”
张野摇摇头。
“哈!”老头伸出自己的左手让张野看。但是后者看了好一会,却没看出什么,除了它的皮肤看起来十分白皙,手指修长,齐整,美观,甚至有力。
老头伸出右手,在左手手肘处按了一下,“呲啦!”一声,然后张野吃惊地看着老头的左手齐肘断开,露出里面的电子元件和连接线——仿生假肢。
张野吃惊的看着这只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同样的,我的右脚,我的左眼,甚至是我的一个肾,半个胃,都是这种替代品。但我就不一一向你展示了!”老头微笑着说。
“他们抓你,是什么罪名?”
“哈哈!罪名?这个很重要吗?”老头有些生气地说,“我的父亲,是一个商人,他把东方轻工业产品卖到西方,又把西方的高科技产品卖到东方,以此赚钱合理的报酬。这不对吗?”
“很合理!”张野说。
“他只是为依兰可人提供了一些必要的帮助,把他们的石油运到了东方,然后就认为是支持恐怖分子炸死了。这合理吗?”
“呃...”
“所以,罪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权力,是实力!对吧,年轻人?”
张野深知自己与面前老头的实力差距,只好默然。
“你知道吗?我在央格鲁学的是建筑设计,我年轻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伟大的建筑设计师,我的作品,将会超越底拜塔,扬名全球。可命运却让我成为了现在的自己,哈!”
“某种意义上,你确实早已是世界名人了!”张野低声说。“只是作为一个刽子手。”后面这一句张野是在心里说的。
“哦?!确实如此,哈哈!命运,真是讽刺!”
“好了,闲聊结束了,年轻人!说说你的打算吧?”老头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地说。
“我的打算?”张野惊讶地问,“你不杀我?”
“那要看你做出怎样的选择,年轻人!”老头突然严厉地说。
张野沉默了一会,说,“可我并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什么?或者,你需要我做什么!”
“嗯,聪明人的回答!”老头满意地说。“对我来说,一个女人,并不算什么!如果你能让我满意,艾丽娅那样的女子,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我是一个仁慈的人!”老头强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