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记得,是初来沧澜的时候,她跟那个孩子同时被商队所救,那时候她不懂得这里的语言,无法与之交流,更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
后来的相处中,他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这是她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份善意,所以她想回报。
她记得她是想要帮助那个孩子的,却不知因何,那孩子要杀她,她也最终选择了放弃对方,或许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也未可知。
事到如今,锦溪终究是有一份遗憾的,她未曾问个清楚明白,是不是对方有什么苦衷,可她却没有,一切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锦溪叹了口气,将远远跟着的宫女召唤过来,问了一下那个男孩的情况。
原来那个男孩竟然是她的弟弟,是大夏国的六皇子,但同父异母,他的母亲因为想要谋害皇后的子嗣被打入冷宫,而那个子嗣还恰巧就是魏紫欣。
所以对方是把仇都记恨到了他的身上是吗,锦溪本不想管这事,毕竟这件事牵扯良多,而且对方明显是站在她的对立面的。可记忆里那双布满阴翳却偶尔也会透亮的眸子,却让锦溪想要去了解真相。
如果真的就像宫女说的那样,锦溪便把证据摆出来,若是那孩子爱憎分明,想必也不会在仇恨里度过一生,若是事情另有隐情,她也想还他们一个公道。
但是这件事要私底下去查,锦溪并没有自己的人脉,身边的人也都是皇后的人,虽然他们能够信任,但涉及到这件事,若是让她们去,想必瞒不过皇后。
锦溪一个人是绝对做不了这件事的,她不如直接去跟皇后商量这件事,但这之前,她要弄清楚这其中有没有势力之争的影子。后宫虽然不干政,却也是前朝战争的缩影,这其中错综复杂,若是一个弄不好,又不知要葬送多少人的性命。
这个锦溪倒是可以问身边这些人,就算他们跟皇后打小报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锦溪想多了,这位六皇子的生母是一个宫女,是皇帝醉酒后无意中临幸,这才生下了这个孩子。
如此,事情就好办的多,她得知后便直接去了皇后的未央宫。
来这里以来,锦溪也曾多次来皇后这里,这虽然是一国之母,对孩子的爱不像普通妇人那般,从称呼中就可看出,儿臣,是儿也是臣。
锦溪见礼:“儿臣见过母后。”
这位皇后把礼仪看的很重,锦溪每次来,必定要先行礼,若是标准了,皇后还会夸奖。锦溪能感觉到她是对自己女儿有爱的,但这种爱却压抑在理智之下。
上位的皇后笑着招手道:“长平,快过来坐。我现在每天都能听到对你的溢美之词,果然是我皇家的女儿,天生就是为荣耀而生的。若是你皇兄也样样像你出彩,我也不必操心了。”
锦溪落座后笑道:“长平哪里比得上皇兄,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皇兄这种干大事的才不会稀罕。”
皇后没有接话,而是问道:“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不是昨天刚来过了,我可不信你才半天不到就想母后了。”
锦溪笑了笑,说了句俏皮话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儿臣怎么就不能想母后了呢。”
皇后被锦溪逗得用帕子掩着唇,眼里盛满了笑意,却不失仪态。
“有什么话就说,哪里学的这些个油腔滑调。”
“母后,儿臣今天遇到六弟了。”
听此,皇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哦?”
“儿臣见他脸色发白,瘦骨嶙峋的,样子着实可怜,他只是个孩子,况且也是皇家子嗣,这样传出去终归也是不好,您觉得呢母后。”
“你可知他母亲差点害了你我性命。”
“他却是无辜的。”
“谋害一国之母,谋害皇家子嗣,两罪并罚当诛九族。”
锦溪沉默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此,这是她无法破坏的,她不能再说下去。
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在这里没有道理,只有皇权,侵犯了它就要付出代价,同样的,它没有错,若是错,也只会是别人。
锦溪回去了,原来一切都不像表面的那样平静,锦溪看到的一生也只是镜中月水中花,看似美好,却触之即碎,这一切不仅仅是被安排的,还并不像看起来的那样真实。
然而第二日,锦溪却接到了皇后的传唤,锦溪其实一夜没睡,她现在不是修士,一晚不睡,尽管有妆容掩饰,还是会显得精神不济。
皇后见了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笑着朝锦溪招手,当锦溪走上前,她拉着锦溪坐下。
“紫欣,你是我的紫欣,但更是太平公主,作为我的女儿你无可挑剔。”
她抚了抚锦溪的头发:“我为你骄傲,但作为太平公主,你还有些欠缺,有些事情,你想查,我就交给你来查,你需要的人我已经替你找好了,他们会协助你暗中调查。
锦溪一怔:“母后?”
皇后笑道:“母后希望你一直无忧无虑,给你尽可能的自由,可有些东西,你总要面对,你不能一直都在母后的羽翼之下。”
锦溪突然觉得自己握住了一块烫手的山芋,魏紫欣是没有遇上这种事的,或许是皇后看出了锦溪的反骨,才会对锦溪的态度有所变化。
不知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但是锦溪确信,她不想当个傻子,所谓为了她好却把她蒙在鼓里的言论她并不想接受。
显然,皇后是清楚当年的事情的,只不过她选择了装聋作哑,那么背后的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在私底下查这件事并不简单,但有了皇后给的帮手,这其中还有一些老人,对当年的事是有一些知情权的。
当此事牵扯出皇贵妃的时候,锦溪便知道,自己不用再查下去了,事情的真相仿佛并不重要了,因为这是一场祸起萧墙的战争。而六皇子的母亲,也犯了错,她错在不该生下那个孩子,这是她的原罪。
在这场斗争中,既然选择身陷囹圄,就要承担这一切的后果,没有谁的手干净,包括爱她的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