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里,拿着鱼竿的手实在太受罪了,李仕美低头看了看,随意把鱼竿插在木桥的缝隙中,两只小手筒在一起。
李巧嫣看了他一眼,取笑道:“小懒鬼,你这样是不行的,钓不到大鱼哦!”
李仕美把栏杆上的雪清出一块,趴在上面懒洋洋的答道:“愿者上钩。”
李巧嫣心里“哼”了一声,想着一定要钓很多鱼,然后在这小子面前显摆显摆才好。
过了一会,旁边的阿虎叫了一声,说上钩了。所有人都看向他手里的鱼竿,但是并没有发现有鱼上钩的迹象。
“阿虎你看花眼了罢。”
“不是,我是说少爷那边。”阿虎指了指李仕美的鱼竿,众人看去,浮标果然在动。而钓鱼的那个小家伙还趴在栏杆上面傻笑,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仕儿,你在笑什么?钓着鱼了也不知道。”看着儿子那副呆样,夫人忍俊不禁的问他。
“啊,鱼,在哪?”李仕美回过神来,伸长脖子去看湖面,果然钓着了,于是笑呵呵的说:“阿虎哥,快帮我收一下线!”
阿虎拿过鱼竿,用力一拽,一条金色的小鱼飞出水面。所有人都惊了,这鱼通体金鳞,漂亮极了!
李仕美乐不可支,欢欢喜喜的拿了背篓来装。周文静的仆人见了这神奇的金鱼都啧啧称奇,连忙阻止了他,说用水活养着才好。
“夫人,这是祥兆啊!”普布扎西满脸激动之色,他是信神佛的,对这种预兆深信不疑。
夫人望着儿子,抿嘴而笑。
“夫人,你们在高兴些什么?”李珺严听见他们那边的动静,有些奇怪的问。
“老爷,可不得了,公子他钓了一条不知什么品种的鱼上来,全身金鳞,可漂亮了!”还没等夫人开口,阿虎就兴高采烈的回答。
李珺严和周文静两个走过来,看见水桶里那条金色奇鱼,也说不出名堂来。
李珺严讶异道:“怪哉!我居此地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奇物。夫天地之造化,人所不能揣测也。”
周文静笑道:“世侄果然有福祉,他日必成大器!”
“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李珺严沉吟片刻,又说道:“如此奇物,理应放生。”
“不要,我喜欢这条小鱼!”李巧嫣撅起小嘴说。
李仕美见李巧嫣眼睛里满是喜爱的光,便说道:“爹,既然姊姊如此喜欢,就给她养着吧。所谓愿者上钩,既然有缘相见,就留下它吧。”
李珺严心中是宠女儿的,同时也觉得李仕美说得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于是便依允了。
“哼,我原谅你了。”
李巧嫣的话让李仕美摸不着头脑,啥时候得罪她了?仔细一回想,大概是早上对她吼了一嗓子,结果她记到现在。李仕美摇摇头,果然啊,女孩子的心思就是这么难以捉摸。
“世侄,我方才听你父亲说,你能作诗,可否即兴一首啊?”周文静笑眯眯的看着李仕美。
李仕美看到此情此景,自然而然想起了一百年后的柳宗元所写的《江雪》一诗,吟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好!世侄果然好文采,看那远处的天山,不正是鸟飞绝人踪灭吗?”周文静不吝赞美,当即拍手称好。
普布扎西,影儿他们看见周文静夸奖李仕美,好像夸的是自己一样,都感到高兴。
李仕美思索片刻,继续吟道:“孤亭十二人,都钓寒江雪。”
“好诗!好诗!待我回京,便写下来裱好,挂在书房。”
听到周文静的话,李仕美心里简直要笑死了,表面上还是装作谦虚。
又钓了一会鱼,几乎都有收获,唯独李巧嫣什么也没钓着,这可把她急坏了,她跺跺脚,然后强行和李仕美换位置。李仕美已经习惯了她的无理取闹,就到她的位置上去钓,结果刚换没多久,李仕美的鱼钩又有动静了,让阿虎拽上来一看,是条好大的鱼。
李巧嫣傻眼了,这也太巧了吧?
“我不钓了,钓鱼不好玩!”李巧嫣赌气似的扔下鱼竿,跑到水桶那边逗那条金鱼去了。
度过了整个下午,也是时候启程回家了。众人登上马车,雪地上留下了两道新的车辙。
行至一片树林外面,忽然,车外传来一声厉喝:“你们什么人!?”紧接着是一阵马蹄落在雪上的嚓嚓响声,显然是作为护卫的骑兵在变换队形。
“阿福,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挡路吗?”周文静有些不悦的问。
“禀大人,是的。”
周文静甩袖而起,揭开布帘看去。见百步开外,有几个用布片裹着面颊只露两只眼睛的骑手,都身穿轻便戎装。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赤佬!不知道这是周大人的座驾么!”那个校尉说话中气十足,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威风。
让他们脸色大变的是,为首的骑手举起了一张弓,然后用一支利箭作为回答,那个校尉面门中箭,跌落在雪泥中不再动弹了,血花洒了一地。
周文静吓得向后跌坐,面色发青。李珺严叫了一声“都不要出来”,然后就猛地跳了出去,布帘合上了。
那些个骑兵此时也醒悟过来,都拔出剑来,怒吼着展开冲锋。
谁知那人又是一箭射翻了一个骑兵,正当他要射第二箭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刹那之后,箭羽擦着他的头盔飞过。他惊出一身冷汗,意识到对面也有厉害的人物,于是也不恋战,喊了一声,果断掉头离去。
听到对面那个骑手的叫声,李珺严瞳孔一缩,不会错,是吐蕃人的斥候,他们竟然如此大胆,都已经摸到离碎叶镇不到二十里的地方来了。
“扎西叔,留下一个!”
普布扎西闻声立刻把弓拉满,眯着一只眼睛略一瞄准,手指一放。弦响之后,落在后面的一个吐蕃斥候痛叫一声,坠下马来,他的肩膀中了一箭。
领头的队长一看,毫不犹豫的拿出弓来,反身一箭。鲜血自那个斥候喉咙喷洒出来,落在雪地上,美丽而又血腥。他捂着脖子,发出瘆人的“咯咯”声,没一会就蜷曲着身体,瞪大眼睛一动不动了。
“哼,好狠的手段!”
普布扎西和骑兵们追了五六百步,发现很难追上,就退了回来。
“外面发生了什么?”阿虎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驾车的仆人哆哆嗦嗦的说:“来了几个贼人,杀了一个当兵的。”
“一群饭桶!险些误了本官性命!”周文静感觉贼人走了,于是骂骂咧咧的揭开布帘,痛骂那几个兵。
见他们在抬那个校尉的尸体,他气不打一处来,骂得越发凶了。“不要给这个废物收尸!他活该被野狗吃了!”那些骑兵们听了,都感到寒心。
李珺严淡淡的说:“周大人还请少安毋躁,他们只是在尽同袍之谊。”
“还请珺严兄告知闽都护,立刻派人抓住这伙贼人!”
“分内之事。”
李珺严心中有些沉重,吐蕃人的手这么快就伸过来了么?虽然碎叶城如今有重兵把守,但若是吐蕃人主力袭来,依然难以抵挡…
第二日,周文静就回长安去了,一刻都不想呆在这危险的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