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七每天未时都会到宣仁门外的这家茶楼来,坐在她固定的房间,一手执卷,一眼看茶。偶尔把视线投到窗外去,瞧一瞧远处的亭台楼榭,街上的客旅行人。
街上有一行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前头是个青年宦官,身后跟着六七个如狼似虎的禁军缇骑。他们夹着一骑,是个年纪不大的美貌少年,背着行囊。
尹七不禁多看了几眼,一不小心把茶水洒了出来,她连忙从袖袋里面掏出手帕擦了擦。等她再往外看,那一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尹姑娘,杭州的茶到了,尝尝?”
门外,小二轻轻敲了敲门。
...
李仕美看着王府朱门,内心一阵鄙视:万恶的腐朽封建统治阶级。
“张管事,这位是安乐郡主点名要的人,麻烦你带进去,我得回宫复命了。”崔离把李仕美交给一个留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转身带着缇骑走了。
张管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俊小伙,心里嘀咕着,这小郡主才十三四岁啊,难道就开始贪恋男色了?想到这小子可能会得宠,张管事面上生出些许谄媚,说:“公子贵姓啊?”
“免贵,在下姓李。”
不错,言行举止相当得体,看来是个极有教养的翩翩公子,张管事心中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
“李公子,这边请。”
看到张管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脸上还挂着善意的笑容,李仕美不禁稍微宽了宽心。呵呵,貌似也不至于那么糟嘛!
李裹儿侧躺在榻上,一个侍女扇风,一个侍女捶腿,手里抓着一颗饱满的荔枝正要吃,十足的大小姐派头。
忽地,一个侍女进来汇报:“郡主,张管事说您要的人带来了。”
李裹儿狠狠地咬了一口荔枝,眼睛眯了起来,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她吃完了荔枝,又拿了一颗,然后丝毫不放在心上的说:“我知道了,让他在外面站着。嗯,不准站阴凉的地儿,一定要站太阳底下!”
听到侍女传的话,李仕美咬了咬牙,这个臭丫头,真狠!张管事很快回过味来了,合着郡主是要耍弄这家伙啊!他这时再打量这家伙,越看越不顺眼,脸上和善的笑容收了起来,改为板着脸。
“李公子,在下事务繁忙,不多陪你了!”说完,张管事一拂袖,走了。
李仕美看那侍女,那侍女也没好脸色,说:“郡主吩咐了,让你一定站太阳底下。”
太阳忒毒辣,李仕美站了不到一刻钟,就有些遭不住了,心里恨死那个臭屁郡主了。早知如此,当时让她中暑挂了好了。他站在外面,房间里那个侍女时不时探出头来看一眼,时刻监视他。
站了两个时辰,李仕美心里憋了一万句mmp,但是无奈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裹儿睡了一觉醒来,揉了揉眼睛,然后带着侍女们走了出来。她走到李仕美身边,绕着他走了两圈,洋洋得意的说:“臭小子!来日方长,本郡主有的是工夫陪你慢慢耍!”
“郡主殿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听到这家伙认错,李裹儿心里别提多爽了,她笑呵呵地说:“不许认错!”
李裹儿问侍女们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玩的建议,一个说让他穿女装,一个说让在他脸上画小乌龟,一个说让他学狗叫。李仕美听得脸都绿了,次奥,这几个都是什么魔鬼啊!
李裹儿让她们拿来笔墨,然后开始在李仕美脸上画七歪八扭的小乌龟。
画完了小乌龟,李裹儿又叫道:“臭小子!快学狗叫!”
就在几个小女生叽叽喳喳的使唤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裹儿,你怎么把一个少年带到闺房来了,简直胡闹!”
李仕美一看,来的是个衣着极尽华美的贵妇人,长相美艳,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妩媚的气息。
稍加思索,李仕美就明白了,她八成就是中宗李显的第二位皇后韦后了,历史上名声非常差,是个风流又有野心的女人。没有武则天的手腕,却想效仿武则天,最后母女两个都死于李隆基和太平公主发动的政变。
“母妃,这家伙就是孩儿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混蛋!现在终于落我手里了!”
“原来如此。不过,裹儿你要注意分寸啊,现在朝堂上有人时刻想抓你父王的把柄,他们见不得你父王重新成为太子。”
“母妃,孩儿知道了!”
李裹儿扑进韦妃怀里,撒起娇来,韦妃眼中满是溺爱之色。
“蕊儿,带他去洗干净脸,我有话问他。”韦妃吩咐一个婢女带李仕美去洗脸,李仕美可以说是忍辱负重了,洗过脸回来。
韦妃一看这个少年生的如此俊秀,心头一动,脸上带着一抹笑容,细细打量。
“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是何缘故冒犯我儿?”
李仕美低眉顺眼地答道:“草民唤作李仕美,祖籍灵武,生于碎叶镇,长于长安。无意之中冒犯郡主殿下,然后...”
韦妃一双媚眼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听他说完,便笑道:“裹儿,我看这少年郎也是无心之过,你便饶他一回。”
李裹儿撅着嘴,摇着韦妃的胳膊说:“母妃,他想轻薄孩儿!弄得我差点没脸见人了!”
“裹儿,你可知道《说苑》里面楚庄王绝缨的典故?”
李裹儿自小到大压根没兴趣读书,哪里知道什么说苑和什么楚庄王。不过母妃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就不爽的对李仕美说:“看在母妃的面子上,本郡主就暂且饶过你。”
“谢过王妃,谢过郡主!”
李仕美看到韦妃那双眼睛老在自己身上打转,心中暗道不妙,这个女人不会在打自己的主意吧?我还是个未成年人呐!
“我看你长的一表人才,不如我给你安排一个差使?”
“母妃,孩儿已经请皇祖母把他安排给我当侍卫了。”
李仕美连忙点头说:“陛下确实赏给了我一个羽林千骑的身份,让我随侍郡主殿下。”
自古以来,想要涉足政治的人,站队非常的重要。因为政治斗争总是一派压倒另一派,失败的一方轻则被贬,重则身败名裂。历史上这位韦皇后的政治手段就不足以支撑她的野心,如果被绑在她的战车上,早晚得翻车。
“这样啊。”韦妃有点失望的说。
她们母女两个进了房间,坐在榻上谈着话,韦妃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看向李仕美。李仕美假装没看见,心想,这以后的日子真是如履薄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