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七八天的行程,让逸王生生压缩到五天,这一路几乎不吃不喝不睡。连两天前在驿站换下的马,跑到逸王府门前时都体力不支站不稳了。
逸王下了马就立刻冲进书房,苍浊紧随其后关上门,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
逸王在屋里转了一会儿,然后径直走向书架。紫檀木质书架通体都雕刻着细细的花纹,整个拼凑起来是一幅百荷图,每一朵荷花的姿态不同,虽然颜色是单一的黑色,却形神兼备,只看一眼,就觉得神清气爽,似乎闻到了满池荷香。
这样一个书架自有它独特之处。百荷图中有一朵荷花的花瓣连接着一个机关,按下去就有一个小木闸从另一朵荷花中弹出。
逸王仔细端着木匣,放在书案上。苍浊看见向前急走两步,慌张的喊道“王爷,这可是关键时候可以保命的,您要用它去换神女么?”
逸王抬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小点声音,然后缓缓打开匣子,一边淡淡道“现在不就是关键时候么?”
苍浊怔了怔,压低声音苦口婆心的劝道“王爷,这个神女确实不俗,只是您与她见了统共三次面,就可以把关乎身家性命的东西舍弃么?”
“苍浊,你不懂”逸王的眼神不禁温柔下来,语气如同和煦的春风“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和我真的很像。外人看来光鲜亮丽,权利地位与生俱来,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要走的路有多黑暗,多孤独。孤独不是因为没有人陪伴,而是不敢与人为伴,所以拼命佯装坚强,为的是说服自己。”
“盛节大典那天,当她立于神楼之上,血红的纱衣随风扬起时,就像一位铩羽而归的将军,那么弱小的身体里却有无穷的能量。当时我就决定了,我要保护好她,我要改变她神女的命运。我们惜命但不能信命。”
“王爷。。”苍浊稍有触动,一时特别心疼王爷和神女,眼圈不自觉的红了。
“好了,你去让皮宇准备马车,待我沐浴更衣了,就去找皇兄吧。”
“是。”
苍浊刚经受了来自逸王的精神洗礼,心里正是憋着劲头想多帮他分忧,得了命令,就立刻让大刘儿准备热水,然后又专门抄近路从屋顶跳到马厩找皮宇备马备车。
这二人见这个雷打不动的刚毅汉子的眼睛不自然的发红,又强作镇定的忙里忙外竟比去崇州之前还要上心,心里明白定是出什么事儿了,于是不敢怠慢,准备东西比平常快了一倍,青姐也准备了些简单的吃食。
待收拾妥当,逸王没有耽搁,直接带着崇州城军报和紫檀木匣子上了马车,一路驶向皇宫。
皇上此时正在太后宫里用膳。虽说太后额角头发已经斑白,但风韵犹存,皮肤保养很好,只是眼角又几条浅浅的皱纹,眼神里多了历尽世事后的从容和威严。
太后见布菜的侍女夹起一块酱鸭子放在皇帝面前的小碟里,想起逸王陈疾最喜欢这道菜,随口问道“皇帝,疾儿从崇州回来了么?”
皇上手里的银筷一定,随即泰然自若的答道“听说上午刚到苏城,应该在王府换身衣裳,下午就进宫了。”
“嗯”太后面露淡淡喜色“哀家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这殿里真觉冷清啊。”
一旁侍奉太后有些年岁的嬷嬷也附和道“是啊太后,逸王爷只要一拐进康寿宫这条巷子,从殿里都能听见他的笑声呢。他一来,整个宫都是热热闹闹的。”
太后脸上的笑容又展开一分,转头吩咐嬷嬷道“你赶紧去准备莲子和桂花,等他到宫里再做莲子桂花糕,这样一进门就能吃上热乎的。对,再拌上些核桃碎。”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嬷嬷把布菜的银筷交给身后的宫女,转身去准备了。皇上这时已经放下碗筷,定定看着太后。太后夹起碟子里的糖粘山药,正要往嘴里放,不觉的瞟见他的神色。知子莫如母。太后当即察觉自己的亲儿子有些不快,不动声色的问道“皇上可吃好了?要不要再喝一碗玉米银耳汤?”
“银耳汤太甜了,儿子不喜吃甜。”
“哀家知道你不喜甜,特意吩咐厨房用杏仁纯露熬的,清润滋补。近来天气干燥,皇上平常又劳思伤神,用这个最好了。”
“多谢皇额娘,儿子是皇帝,当严于律己,不敢吃太饱。”
太后还想说些什么,皇上已经起身,称还有奏折批阅,太后站起来送了送,皇上也并未说别的,头也不回的坐上步撵离开了。
从小厨房出来的嬷嬷看着皇上的背影,进屋搀着太后坐下,倒了杯茶,又轻轻说道“今日皇上是怎么了,也没有吃多少东西就匆匆走了?”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风风雨雨陪着走过来的,两人相处不像主仆,到像是有身份差别的老朋友,说话并不顾及太多。
“皇上打小就这样,一对逸王好就耍小脾气,现在都当了一国之君了,还跟小孩似的。”太后摇摇头,哑然失笑。
“皇上这是不明白您的一番苦心呢。”
“这么些年了,有些事连我都快记不清了,他又从何明白呢。说到底,疾儿终究可怜,他这身世又是因我而起,对他好是为我和皇上积福。”
“太后说的是。等逸王来了,还是用蜜渍的梅花和松针烹茶么?”嬷嬷低眉颔首问道。
太后叹了口气,眉头略有舒展,答到“对,皇上不爱甜的,逸王却极爱吃甜,两个人的吃食还是注点意吧,不要弄混了。”
“是,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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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回到勤政殿没一会儿,逸王便请旨求见。
皇上揉了揉眉心,冲常理招了招手,常理立刻心领神会,将逸王领入殿中。
逸王行了礼,呈上军报。
“纪颜可无恙啊?”皇上边翻看军报边有意无意的和逸王寒暄。
逸王回到“是,纪颜并无大碍。”逸王在军报上只简单把纪颜自行回营,以及与羽军交手的情况大致叙述一遍,涉及到七皇子却只字未提。
皇上合上折子,幽幽说道“嗯,你第一次出去就把差事办成这样,不错,朕心甚慰。”话里虽说逸王事情办的漂亮,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到像是敷衍,夸赞了两句,话头突然一转“不过,朕一直好奇,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纪颜出事的?”
“臣弟与纪将军是交情较好,她的部下自然也认识不少。她的副将派部下来苏城报信,在经过红嫣巷时正巧碰上本王,本王见他蓬头垢面,神色慌张实在不宜面圣,所以才立刻亲自进宫,禀明情况。”逸王知道这个理由牵强,但编的在完美,皇上也不会相信,只会疑心更重。
虽然表明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的消息,处处是漏洞,但没有大的错处,情理上也十分说得通。皇上顿了顿说“嗯,你办的很好。红嫣巷,可是季春楼所在的小巷?”
“是”逸王仍面不改色,很是恭谨
“你是去看望神女才无意撞见纪颜部下进城的?”
“回皇上,是。”
“你可知道,朕要和神女。。。”
“皇上!”逸王不等他把话说完,拱手一礼,急切的说道“臣弟心悦神女,有意娶她为妃,望皇上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