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烨夺得会元的消息,像是旋风般席卷了整个京城。
那些前段时间津津乐道唐周烨走后门的人们,脸上仿佛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李荣复从四品的官员,是不可能左右会试这种级别的考试。
那只能说明唐周烨有才,而且是举世无论的大才。
人们震惊和自惭还不过半日,坊间又掀起了一个话题。
李松儒考过会试了。
这件事比唐周烨考中会元的消息更让人吃惊,舆论如同爆炸一般。
李松儒在金陵名声实在太恶,一个整日欺男霸女,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考中会试?
在所有人不敢相信的议论声中,有人提出:纨绔子弟,便真的没有学识?
还没等大家缓过来,第三个惊雷般的消息又传出来了。
李荣复在会试后半个月,给内阁首辅徐文升递了个条子。
条子内容是什么,无人知晓。
这下整件事都变得耐人寻味了。
李荣复是没有能力操纵会试,但如果是内阁首辅,大周宰相呢?
李松儒也在国子监挂着监生的头衔,算得上李荣复的半个徒弟。
李松儒的父亲也是大周柱石,仅次于秦武安的神将。
这场会试中究竟有没有人舞弊呢?
科举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
在考试前,会有朝中当权者(一般是首辅或是内阁成员),找到一位才学出众的考生,将题目透露一些给他,确保这位考生能进二甲前列,因为只有二甲前列才能被选为庶吉士,庶吉士乃进士中的精品,内阁历来成员半数以上都是庶吉士出身。
而考生为了回报,自然投入当权者的门下,为其效力,当权者在致仕退休后,也能有个照应。
这个潜规则叫做“约定门生”。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这么干,毕竟官越高越要脸,此事若是被人查出来,名声尽毁,还要被责罚。
除非是那名考生学识已经出众到名满天下,让世人都认为他能中弟。
整个周国建国以来,只有一人如此。
那便是李荣复的恩师,张仲臻。
当年张仲臻被誉为“无书不读”,所有人都认为他必中状元,若他不中,肯定有人舞弊。
然而张仲臻不仅中了状元,还中了会元和解元,夺得了读书人最高的荣誉“连中三元”。
虽然很多人怀疑唐周烨考中会元的真实性,但这次却没有太多的议论声。
毕竟被打脸第二次的滋味很难受。
但即使没太多人议论,唐周烨的处境也并不好。
殿试一般由皇上出题,再由皇上点出一甲三人,既状元、榜眼和探花。
而二甲和三甲,则由皇上委派的大臣宣布和裁定。
也就是说,唐周烨只有获得一甲,在天下英才中排名前三,才能不被人怀疑。
毕竟只有皇上不可能被收买。
他若获得二甲三甲,便一辈子都要被人指点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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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舆论风暴中心的唐周烨和李松儒,正在万花楼中。
“上次因为琐事没有没能请唐兄在此处尽兴,今日我自罚三杯。”李松儒说着捧起酒杯,“这可是万花楼最好的醉情酿,唐兄快尝尝。”
唐周烨却按下了李松儒的手,说道:“我身体虚弱,不能饮酒,恐怕不能陪李兄尽兴了。”
李松儒微微皱眉,刚才二人是坐马车来的,因为唐周烨说自己身体不好。
万花楼离国子监算不上远,完全没必要坐马车。
他本以为唐周烨是太过娇惯,但此刻看着唐周烨脸色难堪,嘴唇都有些惨白的样子,不由得信了几分。
明明上次拉他来此地,还好好的。
李松儒放下酒杯问道:“唐兄身体是怎么回事?”
“小时候留下的旧疾,每过段时间便会发作,让唐兄笑话了。”唐周烨有些颤抖地抱拳道。
李松儒看着唐周烨不断收拢自己的衣服取暖,又问道:“唐兄……是得了风寒?”
“差不多吧。”唐周烨回道。
“那唐兄应该多晒太阳,今日阳光难得那么好。”李松儒说道,“稍后我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给唐兄看看。”
唐周烨摆摆手道:“不劳烦李兄,我拜访过很多名医,都无法根治,如今只能多养养了。”
李松儒微微点头,当初调查唐周烨的时候,他就很疑惑为什么父母离世后唐周烨就销声匿迹,今日才知道他是去拜访名医了。
“那今日是我鲁莽了。”李松儒说道,“我差人送唐兄回去吧?”
唐周烨本想客气,但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只能说道:“扫了李兄的兴致,万分抱歉。”
李松儒摇头道:“唐兄言重了,我想不如直接在万花楼给唐兄开一间上房,也省的路途颠簸。”
“多谢李兄,受之有愧。”唐周烨起身行礼道。
“唐兄折煞我也,武一,快送唐兄去房间。”李松儒拖住唐周烨,对随从说道。
唐周烨被几个人搀扶着走了出去。
“风寒吗……”李松儒盯着唐周烨抖颤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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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周烨在送走李家家仆后,再也无法支撑,倒在了万花楼客房的床上。
“还劳烦几位去国子监通知一下我的舅父,国子监祭酒李大人,我今晚留在万花楼。”这是唐周烨对李家家仆的请求。
他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国子监的房间内了,身边空无一人。
他感到身体的虚弱,但还是强撑着自己从床上爬起。
仅仅是起身这个动作,就让他汗如雨下。
“躺着吧。”窗外传来老人的声音。
唐周烨没有选择躺下,而是挪动枕头,撑住自己能坐在床上。
“你怕阳光,是心病。”老人说道。
“我知道。”唐周烨虚弱道。
心病需要心药医,老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么多年他都放任唐周烨的心病。
唐周烨的心药,只有一剂,那便是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