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长大的？打架打大的】
十二年前。
“今天，咱们班又迎来了一位新同学，他的名字叫王熇。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哗哗哗哗————”
随着老师的话音落下，讲台下一双双小手卖力的鼓掌，一双双清澈的眼睛望着讲台上的小男孩。
男孩双手背后，站得笔直。眨着长长的睫毛，一双黑色的眸子凝望着教室里的同学。稚嫩的小脸上透着淡淡的坚强。
“王熇，快来跟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老师俯下身来，笑着看向男孩，亲切的语气让讲台下的每一个小朋友都期待着他的自我介绍。
一秒、两秒、三秒…………
男孩一动不动，呆呆的站在讲台上，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老师眯起眼睛，笑着说:“王熇第一天来到我们班，可能有点害羞不好意思，以后就会跟大家认识的，你们以后不许欺负新同学，要多多和他说话知道吗？”
“知道了老师——”
异口同声的嘴巴，一字一顿的声音从讲台下传来。
老师瞅了一眼台下，把男孩安排到了一个女孩子身边的空位子上坐下，转身走向讲台。
洪亮的声音响满了整个教室:“好了，现在开始上课！都乖乖坐好！”
“今天我们学习一篇新的课文，同学们都把课本打开，翻到第14页…………”
男孩的小手有力又迅速的翻开课本，一双眼睛大大的盯着黑板。女孩看着他，开口问到:“你叫王熇吗？”。
男孩也看着她，“嗯”了一声。
“你刚刚为什么没有自我介绍啊？是太紧张了吗，你不用害怕的。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稚嫩的声音传进男孩的耳朵，他静静的看着女孩，看着她小小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应了一句:“谢谢你！”
“不用客气，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
两个小脑袋一同看向老师。
“铃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的孩子没等老师说完下课，就蜂拥而至的挤出教室门口，连同忽略老师的那句:“都别挤，小心一点！”
教室外面，玩耍、嬉戏、打闹，玩儿的不亦乐乎，混着孩童银铃般的笑声，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此时的教室，男孩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练习着上节课老师教过的汉字。女孩透过窗子，看到了坐在里面的王熇，把跳绳扔给同学。忙去跑到里面和他说话。
“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出来玩？”
女孩开口问。然后看着他一笔一划的在练习本上写字。
“我不想出去玩……”男孩小声说到，低着头，自顾自的写着字。样子像极了一只犯了错的小猫。
女孩眨着圆圆的杏眼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写字。
不大一会儿，一张纸都快写满了，男孩停下笔，把本子收好。女孩小心翼翼的问:“可以给我看一下吗？”男孩看着她，点了点头。
女孩笑了笑，伸手拿过本子，认真的看了一遍，开口说到:“你的字，写的可真好看，又快又好！不像其他男孩子那样，老师看到的话，一定会表扬你的！”
男孩踌躇了半天，最后回答:“谢谢你！”脸上挂满了不好意思。
女孩开心的笑了。
“你好乖啊，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们班上的男生都特别调皮。”
女孩在他身边坐下，男孩一动不动。
“所以我不想要跟他们坐在一起，不过你很安静！我们以后就是同桌啦！”女孩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看着她红扑扑的脸，男孩“嗯”了一声。
“我叫何冉！很高兴能和你做朋友！”
“铃铃铃————”
男孩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上课铃声就响起了。
一天时间下来，女孩都和男孩待在一起，一起说说笑笑，一起聊天写作业。
放学了，女孩和男孩一起走出学校门口，女孩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妈妈，每次她都挤在众多家长的最前面，为了能在乌央乌央的人群中，让自己的女儿一眼找到自己。
女孩高兴的冲男孩喊:“我看到我妈妈了！”
男孩看着她高兴的样子，眼神暗淡了下来。
“你的妈妈还没有来接你吗？要不你再找找吧！”
“嗯，那你先回去吧。”
女孩跑过去拉起妈妈的手，然后转身，冲男孩挥挥手:“王熇，明天再见啦！”
男孩笑了起来，也冲女孩挥手到:“明天见！”
这是王熇和何冉的故事，这是他们相识的第一天。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一个月、一年…………
何冉后来从老师的口中得知，王熇没有父母，在福利院长大，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除了她，只也有她。
两年、三年、四年、五年。
整整一个小学，整整六年时间，王熇和何冉，做了六年的同桌，六年的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每天上下学，放学，她回家，他回福利院。六年级，是何冉和王熇刚刚懂得人情世故，也是过得最充实的一年。
“啪——”何冉一巴掌拍在课桌上。
“王熇！今天打架你来不来，赢了我请你吃冰棍！”语气像极了土匪头子。王熇停下收拾书包的手，看着她，嘴角勾出一模自信的笑:“好啊！我打架什么时候输过。我要小布丁，两个！”
“就是看不惯他们这种讨人厌的家伙！”何冉恶狠狠的骂到，还在为自己新买的漂亮发圈被班里男生抢走而打抱不平。王熇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明天我再帮你买一个不就行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为头绳生气？”
王熇笑了，一只手把书包拎到背上，一只手勾住何冉的肩膀，强行把她拖出教室。
“就你那点小脾气，我还不知道吗。还有，别忘了两个！没有两个我不帮你打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这人怎么那么讨厌。”何冉看着王熇，眼神中多了一丝嫌弃。
王熇松开手，无奈的看着她。
“喂！你有没有搞错，打架很费体力的懂吗！那么小气干嘛，要不然你找一个不吃你冰棍也愿意帮你揍人的主儿吧！”
“干嘛啦，这不是除了你也没别人了吗，两个就两个呗，只要能打就行啦……哈哈。”阴阳怪气的说完，还不忘苦笑两声。
太阳落山，黄昏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王熇衣服上挂着泥土，额头有丝丝密汗。嘴里吃着、手上还拿了一个何冉买给他的冰棍。两人磨磨唧唧的走在回去的路上，何冉低头把玩着被王熇一顿张牙舞爪加语言恐吓之后抢回来的发圈。美滋滋的笑了
“太好了，又属于我了。”
何冉笑得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下次三个，我实在是太厉害了，要涨价的！”王熇一本正经的对何冉说到。
何冉收起笑容，白了他一眼:“吃你的冰棍吧，说你胖你还喘。”
“行了行了，东西给你要回来了就乖乖回家，要不然你妈又该说你了。”
“知道了，你也是，路上注意安全。还有，明天你早点来学校，作业借我抄一下。”
“没问题。”王熇应到。
不顺路了，何冉眼看就要转弯，王熇叫住她。
“何冉！”
何冉转过身，看着嘴里叼着冰棍的王熇，大声应到:“你还有事吗！”
王熇一声坏笑，学着何冉妈妈的语气大声的冲她喊到:“何冉！你个死丫头，放学了不回家到处乱跑什么！成天跟个野小子似的……”
“你闭嘴！”何冉打断他，脸蛋通红，大声喊:“你真无聊！”
王熇像一个胜利的王者，对着何冉摆了一个鬼脸，然后跑去。
初一、初二、初三，
两人又形影不离了三年。
九年的同班同学，九年的同桌蓝颜。初中三年，王熇和何冉，一片风生水起红红火火，全校谁都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别人只要问起来，两人的回答都一样:“好朋友！”。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别人选择半信半疑的接受。
三年，王熇成天扎在书里，拉着何冉一起，两人共同进步。最终一起考上了省里最好的高中，遗憾没有分到一个班，何冉还是像初中的时候一样，拉着自己的妈妈，跟班主任软磨硬泡，直到磨到人家开口同意。
看着高一一班的分配名单上，和王熇的名字排在一起，何冉满足的笑了。
中考过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班上的头号富二代，请客去聚餐。唯独王熇和何冉没有来。
“你为什么不去跟他们一起吃饭？”
夜色朦胧，王熇的脸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雾，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何冉琢磨不透，轻声问到。
晚风吹乱了王熇头发，多了一丝拍电影的韵味，在何冉眼中，他是那样的好看，一直都是。
王熇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这座桥，是他，和她的秘密基地。每次有什么不开心的，两人都会选择在这座桥上倾诉心事。大到未来的人生规划，小到今天吃饭咬到了嘴。
“你不也没去吗？”
变声期的王熇，声音低沉有力，磁铁一般吸引着何冉。
“我是看你没去，我也就不想去了，没你没意思……”最后那句，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见。
王熇轻笑。沉稳的声音像是能把人紧紧的裹住:“虚感情，酒肉朋友，没意义，浪费时间。”
“是哦……”何冉应到。几年的蜕变，王熇不在像小时候那样的痞性子，反而多了他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成熟与稳重。简单明了，废话很少，成了他现在的说话风格。
“我明天，会搬出来住……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老往福利院跑不方便。”后面这句，本来没打算说，但知道自己不说她肯定会问为什么，停顿了一秒，王熇还是说了出来。
“那你住哪儿？”何冉看着王熇的眼睛，晶亮的黑色瞳孔在夜色中放着撩人的光芒。
“你隔壁……”
“卧槽！真的啊。”
看着何冉一脸惊喜的样子，王熇蹙眉。“你能不能把你的脏话改改。”
“啧啧啧。”何冉摇头。
“你啧什么？”王熇嫌弃的问。
“在学校、在我家人面前，你有见我说过什么吗？没有吧！我当然只在你面前说啊，因为只有你最了解我，所以在你面前，我很轻松，根本不用拘谨。”王熇没有了言语。
“装乖乖女很累的，妈的还是在你面前最自在。你还不乐意了，我就想说怎么了！”何冉提高音调，扬起脸，眼睛收光，看向王熇，眼神充满了不屑和‘我有错吗’。
王熇笑了起来，马上又收了回去，瞥了她一眼到:“有病……”
风有点冷，何冉不自觉的往王熇身边靠了靠。个子大果然挡风，心里暗喜。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住到我家隔壁呢？是你们院长安排的吗？”
“还是说……嘻嘻嘻”一阵坏笑。
“是你主动要求住这里的！”
看着她得意的样子，王熇无奈的回答到:“你们那里离学校近，又是老小区，房价也比较便宜。”
“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犹豫了半天，王熇还是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算是回击她刚刚的嚣张。
……何冉语塞，白了他一眼。
“那你以后的开支怎么办？”何冉看着他放空的眼神，不知道他又再在想着什么，他考虑到的，总是比别人多。
“我马上就要满16岁了，从法律上来讲已经是半个成年人了，而且有手有脚，也不是傻子，还怕养不活自己吗？”
“你是要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吗？”
何冉依旧看着他，王熇的头扭了过来，对上了她的眼睛。
“知道了还问。”说完转身就走，不给何冉再说话的机会。因为他知道，再不走，她肯定会啰里吧嗦的问他一大堆废话问题，最后会以心疼他觉得他很辛苦结尾。王熇却不这样认为，他倒是觉得，靠自己才是最轻松最自在的，不喜欢麻烦别人和欠人情。
何冉这时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问过王熇的一句话:你是怎么长大的？
“打架打大的。”王熇当时半开玩笑，淡云风轻的语气，何冉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晰，这句话像一个循环播放的收音机，久久回荡在她的脑子里。
打架打大的……没有父母，只能依靠自己，小小年纪，他就学会了打架，只有何冉明白，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爱和在乎的人。王熇，倔强的像一头狮子，身上总是透着一股坚强的气息，好像天塌下来他都能没事。谁又能知道，坚强外表的背后，是一颗怎样柔软的心。
何冉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他，还不忘吐槽一句:“腿长了不起啊。”
王熇装作没听到，漫不经心的往前走。两人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