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中午就看落安的脸色不太好,心里想着可能是天热累的,她也和落安提过,在离开主家之后,主家给了很丰厚得一笔钱,不用她辛苦操劳,花店的生意就当是消遣就行,可是那孩子总是不听。
张姨也明白,有了花店落安也乐得个高兴,平常并不多管,只是在饮食和休息方面格外注重。
今天中午落安一回来,瞧着那神情,也就就随她去睡了,期间也没叫她。
不过,眼看着天都黑了好一会儿了,看着桌上的饭菜热腾腾的,和平常一样,色香味俱全。
门帘微卷,晚风顺着饭香吹进屋堂,桌上飘起来的水汽一绺一绺的,抓也抓不住。
从厨房出来,张姨擦了擦手上的水,望着饭桌上的菜,心里满意得很,顺便低头解下围裙,看了下钟,奇怪,今天怎么这么迟了还没下来,往常就算是睡了午觉也不会这么迟。
张姨觉得该去叫了,落安的身体现在本来就不太好,午觉睡得太多晚上容易睡不着,这样下去安安身体就更吃不惜了。
还是上楼去看看为好。
张姨还抬脚往楼上去,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屋里黑洞洞的,看样子还没醒,手伸过去摸到开关,“啪”的一声,屋子里瞬间亮堂。
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刺到了眼,本就酸疼的眼睛面对强光如针刺一般,眼前一片亮,可是脑子里一片茫然。
张姨抬眼就看到了落安的这副模样,被吓得倒退一步,趔趄着撞在了门板上。
落安本想处理好心情,可是在刚才打完电话,听见奶奶的声音之后,心里是既心疼又心酸,独自一个人趴在这,她暂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各人。
现在房门突然地打开,还来不及掩饰,脸上挂着泪痕,还有未干的泪水,头发散披着,俨然一幅水鬼的模样。
张姨被吓得不轻,只以为孩子又是做了噩梦,等到缓过来,才急忙走上前去,抚着落安的脑袋,满是关切:“怎么啦,安安,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一路走来,眼里的担忧是隐瞒不了的,手上的动作也早就变成了习惯了。
等到她走到床边的时候,落安被打扰的情绪已经基本安定下来了,不过落安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任凭着张姨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她知道张姨的好,也明白张姨的不容易,可在自己艰难地想起了一切之后,她现在心里是有点气的。
张姨本来以为又会看到往常的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不过这次,眼睛是湿漉漉的,但是却很清明的,问出的话却冰冷刺骨。
“张姨,我到底是谁?”
张姨的手顿住,不可置信地望向落安,脑袋里疯狂地搜罗着合理的解释,明明那医生说了不会有大碍的!现如今这又是什么状况。
张姨一时间摸不清情况,只好一个劲的装傻,“孩子……你说什么呢?我们……”
“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了是嘛?”落安接过张姨没说出的话,反问张姨。
落安知道,张姨在坚持着什么,在她心里的确是为了她好。但是她想知道的,只是事情的真相,一个和你朝夕相处了两三年的人,有一天你突然明白,这一切不过都是假象,哪里能够不心寒?
有些事情的真相,既然你知道了,那么求得不过是一个解释而已。
即便最后的解释会是一把插在你胸口的锋利的刀刃,那也比眼前一蒙黑要来的好。
落安低下头,面对张姨所谓得“疑惑”无动于衷,闭上眼,把快要坚持不住得眼泪又给逼了回去,声音已经极度沙哑了:“张姨,不要瞒我,我想起来了。”
张姨听了,手陡然地落回了身侧,睁大了眼睛,嗫嚅着嘴唇:“安安,你……”
除了李医生,没有人知道李医生给落安做的那个催眠只是最浅显的那一个,时间久了,疗效也就弱了,再加上落安因了孙芃的缘故,每天都能看到瑾瑜的消息在眼前晃悠,想起来一切不过是时间长久的问题。
这算得上是他医德的最后一份倔强吧。
看着落安湿漉漉的眼睛上,根根分明的睫毛,清明的很。
张姨感到这段时间内前所未有的轻松,大概是不可告人的事情终于被人挑开曝晒在太阳下了。
张姨顺手抹了一把眼泪,拉了拉上去的衣摆,苦笑道:“居小姐,这段日子辛苦您了,要是……”
没想到,会收到张姨冷漠的语气,落安顿时感到心累:“阿姨,我是气的,但是没有想要怪你,我只是不希望你骗我。”
张姨刚刚筑建好的堡垒瞬间倒塌,是啊,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怎么会觉得落安知道了会为难自己呢?看着落安无奈的表情,张姨觉得难受,那种感受是自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却又失之交臂。
没什么好说的了,张姨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饭好了,记得下来吃,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
看着她渐渐远去,落安心里也闷闷的,这些都不可避免,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或许生活就是这样,知道的越多,伤害越大。
当张姨拉过门真的要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落安沙哑的声音:“张姨,真的谢谢您。”
门被关上,落安没等来张姨的一句话,但是,关上门后的张姨站在门口,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她又何尝不知道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如今落安想起来了也好。只不过……
她转过身看着紧闭着的房门,里面安安静静的,她又是心疼,又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