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坐,久久无言,只剩下袅袅的水汽在两人之间徐徐上扬,茶香盈鼻,这似乎是一个安好的时刻。
其实他们都知道,并不是这样。
端过第一杯茶,楷瑞放在自己鼻旁仔细闻了香味,似乎比较满意,挑了挑眉,放在瑾瑜的面前。
然后又慢悠悠地去倒第二杯茶,这次他直接喝了一口,任那茶香在唇间萦绕,直至消散开来,这才淡淡地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许久没泡茶了,你看哥的手艺可生疏了?”
说完,竟真的询问式地望向瑾瑜。
纵使无奈,瑾瑜也只得按下心中的疑问,端起茶杯品评,一时间茶香绕齿,当真起到了提神的作用。
“哥的手艺是跟着爸后面学的,就算是长时间没泡也还是顶好的。”
然后就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不再碰。
直觉告诉他,今天的事情很不寻常。
听了他的话,楷瑞似乎是得到了鼓励,又拿着茶壶开始鼓捣起来,两兄弟在这方面是相像的。安静下来,两两对坐,像极了风趣,便是一幅文人墨客图,颇有几点逸士风范。
片刻的宁静之后,想着自己刚从H镇回来的事,瑾瑜盯着楷瑞,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大哥,到底是什么事?”
楷瑞刚喝下一口茶,微品,然后举着杯子看了下杯壁上的图案,悠悠地看向瑾瑜。
“你看这杯上的图案,是咱爸当年最喜欢的。”
说起自己的父亲,瑾瑜也不得不按下自己心里的焦虑。
不过,他只是不理解,好端端地提这做什么?
“瑾瑜,哥知道这些年你的心思,我就想问你一句,心里对妈妈到底是什么样的。”偏过头,看着大书桌上的合照,楷瑞语气沉沉地问,全然没了刚才问及手艺时的轻松姿态。
如果说落安是瑾瑜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那么年少时对于父亲的离世,就是摆在这道坎之前的更大的一道天堑。
楷瑞的话还没讲完,单单只听见“妈妈”二字,先是不习惯,然后是木然。
神渐渐悠远,嗓子里好像堵着了,没办法,端起面前的茶杯小抿一口,才把那股异样压了下去。
他避开楷瑞投过来的视线,望向窗外。微微出神。
今天的天气微阴,大块大块的云朵漂浮在天上,阳光时隐时现的。而H镇却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一路回来,天气像是慢慢从晴缓存到了阴天。
窗外的那棵老树长得很高了,枝丫繁茂,新绿抽条。不时会有一行鸟儿飞过,徘徊,又带着叫声远去。
楷瑞知道,这件事急不来,也不能急。
任其思绪飞扬,他自低头,摩挲着杯口。
若有所思。
“她怎么了?我听纪叔说上午医生来过。”视线收回,端正了坐姿。
楷瑞知道的,瑾瑜虽然冷面,不过都是假象,心却不冷,何况是对亲生母亲。
“老毛病了,不过……”他适时的停顿,惹得瑾瑜重又抬起了头。
楷瑞的语气不自觉地加重:“要比我们看起来的严重得多。”
拧了拧眉,瑾瑜先是不解,无他,虽然自己是学医的,但是也明白有病就要看医生的道理,只是大哥如今却没事人一样的和自己坐在这里闲聊,不正常,这件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察觉到瑾瑜投过来疑惑的目光,放下手中的东西,楷瑞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拿起桌上原本的那份文件,递给瑾瑜:“你先看吧。”
瑾瑜毫不犹豫地接过,打开,一目十行地看下来,眉头却是越来越紧,只剩下沙沙的翻页声。
“怎么会这样?”盯着纸上的几个大字,瑾瑜抬眼望向楷瑞。
这哪里是和看到的不一样,简直可以说是南辕北辙的情况,她什么时候,情况竟然这样严重了?
“妈她一直瞒着我们,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楷瑞知道,瑾瑜一定是自责了。
“哥,我……”
“放心,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都已经过去了。”楷瑞站起来,走到瑾瑜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安慰,同时,目光紧紧地锁着对面桌面。
唉。
另一间屋子,女人悠悠然睁开了眼,望着熟悉的屋顶,手臂撑着自己半坐起来,看了下时间,下午三点十四。
手臂上有点痛,撩开袖子一看,果然有个不大的针孔,想起之前的事情,只觉头疼。一声惊呼,又倒回到枕头上。
刚好阿姨推门进来,“夫人,您醒啦,喝点粥吧。我刚好端粥上来,这下可凑巧了。”
把盘子放在柜子上,阿姨走上前来扶着温如霞坐起来,温如霞惨白着脸道了声“谢谢”。
其实自从她知道了“她”做的事情之后,她已经很小心了,刚才的一切真的是她所没料到的。不知道楷瑞知道了,会不会……
阿姨只道她是身体虚弱,“您啊,睡得也太久了点,连午饭都没吃。先喝点粥,晚上一家三人再一起吃晚饭,估计您到时候肯定会多吃点哩”
第一口粥刚送到嘴边就这样被阿姨的话给逼停在了一旁,三个人?
“你说,瑾瑜也回来了?”温如霞略一思考就知道该是这样的结果。
阿姨听她声音沙哑,倒了杯温水,全然没注意到内里的颤声。
“是啊,有一会了,这空子和付总在书房呢!”
犹如惊天霹雳,炸得温如霞脑袋一空,那瑾瑜知道了吗?
是会怪妈妈的吧……
会更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