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奶奶这几天啊,一直都心里惶惶的,大概是岁数大了,听了瑾瑜的那些话之后心里有的只是为自己的孙女感到不值和心疼,这个孩子真的糟了太多的罪了,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唉……
天要热了,趁着今天H镇又是难得的大太阳天,趁着梅雨快来之前,奶奶又盘算着打算给两间屋子的床铺都换换,即便自己的动作再缓慢,一步一挪地,总能把事情都给做了。就算是再累,也都已经成了习惯,改不掉了。
那天听到瑾瑜说的那个事情,他一走后,老太太就知道自己早上接到的那个电话是什么了,那可不就是她那心思细腻又封闭的孙女么。就算是知道这些,她也并没有回拨过去,孩子大了,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她知道她的安安总是会回来找她的,不管她在哪里,只要她知道自己还是她的奶奶。
今天又把旁边屋子里重新打扫了一遍,虽然一番收拾下来早已气喘吁吁的,可是望着几年如一日的屋子,奶奶知道,这是值得的。不管怎么样,家终究是家。
客厅里电话铃声又响起了,奶奶的这个心啊,像是得到了一个确切的讯息,反而安定下来了。轻轻地扶着门框和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到茶几旁。
这一次,电话铃声依旧是耐心的很,这一场景极为熟悉。
“喂,找谁啊?”
熟悉的声音……
那边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奶奶抓着话筒的手不自觉地抓紧。
而在电话的这一头,窗外一群鸟儿飞过,似乎把屋子里的空气都带走了,落安也下意识地呼吸一紧,攥紧了手机。
两边都不着急,一头没有急着问,一边也没有急着回话,只是一下又一下有序的呼吸声。
最后,落安低下头擦拭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水,硬生生地逼着自己扯出一个笑脸,被压抑了长时间的声带一时半刻却改变不了,依然是哽咽又粗粗的。
“奶奶,是我,落安。”
说完这话之后,落安生怕自己哽咽的声音会打破这片宁静,奶奶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和情绪上的波动。只好拿手堵着自己的嘴,哪怕是被牙齿磕破也没有放下满是牙痕的虎口。
那一声“奶奶”,已经道尽了万千的言语。那一声“奶奶”像是打开了奶奶封闭了许久的泪水的闸门。
“安安呐,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在落安看不见的这一头,奶奶拿着手绢,也已是泪水盈眶。
“安安回来了就好,奶奶一直等着安安呢。”
耳边是熟悉的奶奶的声音,阔别了好久再一次是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安慰自己,撇开所有的伪装,落安呜咽出声:“奶奶,对不起,是安安不好,离开奶奶这么多年。”
此时,落安觉得自己和奶奶之间,仿佛不是由那看不见的信号连接起来的,好像奶奶就坐在落安的身边,还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落安。
“奶奶知道,安安这么久也不容易的,只要安安好着,奶奶就高兴的。”
“没事的安安,奶奶一直在。”
在奶奶耐心的安抚下,落安也逐渐归于平静,情绪稳定之后,抱着手机和奶奶话起了家常,好像从没有分开过的那样。
“奶奶……这些年你还好吗?”奶奶的年纪大了,离不开人照顾,这也是落安这一次打电话来的原因。
其实,落安看似坚强,可是遇见了悬而不决的事情,她会摇摆不定,她也会暴露坚强背后的胆怯,等到她再想清楚一切又或是想通了之后,她会给你一个答复的。这些,奶奶知道,瑾瑜知道,李梦也知道的。
团着腿坐在床上,捧着手机和奶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明明还是早晨,明明太阳还在不紧不慢地爬着山,落安却感受到由内而发的暖意。
“您不用担心,我这些年生活得都很好,有很好的阿姨照顾我。”
……
“我知道,阿姨人很好,奶奶,其实……阿姨给我的感觉……嗯……像妈妈一样。”这是第一次,落安把对张姨的感觉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她没有说谎,她从小都没有见过母亲,就连对于父亲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她想,大概妈妈的感觉就是这样吧。
和奶奶一直在聊,奶奶有时候说到这几年的生活,落安就举着手机在这边静静地听着,奶奶知道落安的个性,一开始的对话大多数是她问一句,然后落安跟着答一句,到后来也就渐渐讲开了。
到最后,落安恍惚间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居落安,不过是和朋友出去玩了一趟,此刻正在和奶奶想平常一样通着电话,那三年仿佛随风而散了。
沙发上的李梦半梦半醒之间翻了个身,落安屏住呼吸,害怕她一下子翻下地去,好在沙发够宽敞。
可是声音也放轻了好多,“嗯,已经和李梦见过了。”
“奶奶……是他……告诉您的吗?”
听到落安这问话,奶奶就知道她的孙女在想什么:“孩子,奶奶不强求你什么,只希望你不要因此记恨瑾瑜,这件事情,他也不知情的。”
“可是奶奶,我……”
“奶奶知道你这些日子必然是不好过的,可是瑾瑜奶奶也看在眼里,他也和你一样的。”
“奶奶,我不恨他,我就是委屈……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啊?”
“安安啊,奶奶知道你委屈,奶奶也心疼你,奶奶不强求你不去恨他的母亲,奶奶只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心,不然……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你自己。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