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是个可怜之人,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很多时候,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再后来,他一直都这么觉得了。
……
杜卡拉尔城长久以来都是一座很温馨美好的城,至少,镇上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安迪也这么觉得,虽然自己的生活并不如意,贫寒的家庭里厨房的锅经常覆上一层薄薄的灰,炉灶里面蜘蛛结网是常有的事。但这一切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要有安迪就好了,只要有安迪还在,自己就能燃起对生活的无尽热情。
安娜是他的妹妹,既是他的精神支柱,也是他努力生活的理由。
安娜自幼就很聪明,长得也很好看,周围的人尝尝用夜语花来形容安娜,那真是个不错的赞扬,因为夜语花是夜里开得最好看的花朵,还会闪闪发光,这一定是形容安娜像金子一样迟早会发光吧?不,不对,安娜一直以来都是金子,至少,是属于安迪的金子。
有了安娜,一切都好起来了。
即使……后来母亲的病逝,也没有摁灭安迪对生活的热情之火。
因为……一切有安娜啊,多么美好的一个人儿,简直集齐了人类一切优秀品德于一身,还聪明伶俐又能干……
安娜最好了。
……
阿尔兰人原本是一个临近灭亡的人种,因为某些政策原因,不少阿尔兰人来入住到了杜卡拉尔城,与原住民民一起生活。
安迪一向不太喜欢阿尔兰人,不愿与他们打交道。一是觉得他们好吃懒做,只会整天炫耀他们身上的某些异于常人的器官;二是安迪不懂一个都快绝种的种族为何大多数族人都那么嚣张跋扈?他们有什么资本吗?难道都快灭绝了而导致的稀有也能成为一种自傲的资本用来夸夸其谈吗?
不过安迪不喜欢归不喜欢,平常他也懒得搭理有关于阿尔兰人的事,一来是安迪居住在贫民区,而大多数阿尔兰人都划分到了平民区甚至上流区,大多数时候,安迪是没有机会和阿尔兰人打交道的,只能从报纸或者他人的口中得知阿尔兰人最近做了什么。二是因为安迪一直觉得浪费时间在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上毫无意义,把这点时间花在工作上不好吗?指不定能多赚几枚银币。
但生活总是一如既往地不会像自己期待的那样去发展,或者说生活总是喜欢发生各种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你还不能不选择去承受,哪怕再怎么无奈也只能唉声叹息埋怨几句。在某个星期五下午安娜周末放假回来看望安迪的时候,在难得一见荤菜的饭桌之上,破旧的煤气灯照耀着安娜光洁的脸庞上,就像是壁画上沐浴上圣光的女神。
“我们学校最近来了不少阿尔兰人,我们班里分配了三个。”安娜轻轻抿了一口羊肉汤,说道。
安迪没有回答,他心里咯噔了一声,一种难以言说但绝对不妙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
“老师说辅助他们功课可以赚取额外的学分,还有工资。”安娜偷瞄了哥哥一眼,又勺一口汤,“我有点心动。”
“是么……”安迪微微出神了片刻,然后才摇摇头以示拒绝:“不,不,我觉得还是得以自己的学业为重,你不缺那点学分,那点钱我自己多忙活一阵子也有了。”
“不会影响到我自己的学习的。”安娜说:“我心里有数,而且我不希望哥哥太过劳累了。”
“可是……”安迪想要反驳,但思考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理由出来。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虽然有时候他的思维挺活跃的。
安娜并不知道他不喜欢阿尔兰人,他也不可能告诉她。而安娜一向不喜欢偏见,因为总有人偏见安迪。
“但是……”安迪还想要挣扎。
“哥哥,再过几个月我就成年了,我也快要长大了,很多事,我自己心里有数。”安娜轻轻握住安迪的手,她的目光与安迪交错在一起,宛若一潭宁静的水,平稳住了安迪那略微慌乱的心。
“好吧。”沉默片刻,安迪回道。
安娜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像一条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地收拾碗筷去清洗了。
安娜自记事起,只要在家,总不让安迪做家务。
……
“话说我借给你的那本《黑夜传奇》你看完了没?得劲不?”德林放置好手中的箱子,回过头来,朝安迪问。
安迪没有回答,他坐在水泥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夕阳西下,在发呆。
德林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喂,想啥呢?”
安迪微微一顿,才慢慢地回答:“没啥,就是有点心事。”
“怎么?讲讲?”德林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真的没啥大事……”安迪有点不耐烦。
“那好吧。”德林也没多问,稍微整理衣服,准备回家。
“德林,话说你怎么看待阿尔兰人?”就在德林准备离开的时候,安迪却叫住了他,“我的意思是……你对阿尔兰人的印象怎么样?”
“阿尔兰人?”德林沉吟,“我很少接触他们,对他们也不太了解,不过因为感觉阿尔兰人风评不怎么样,所以我对他们也没啥好感。”
“话说你问这个干嘛?你也不和阿尔兰人打交道吧?”
“对了,不会是有关于你妹妹的事吧?”德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拍手,“我听说你妹所在的杜卡卡尔学院最近招收了一批阿尔兰人,不少家长都强烈反对,甚至还有不少实名要求罢免校长的。”
“还有这事?”安迪右眼皮猛地一跳。
“还真是有关于你妹的啊?”德林见状连忙跑到安迪旁边坐了下来,一脸掐媚,“讲讲?我也能为你出谋划策是不是?”
安迪见这家伙这么热心的模样也不好推辞,再者,他的熟人也不多,德林也算是他少有的可以倾诉的对象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那股隐隐约约的不安之意,向后者诉说起了自己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