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教
书房中,颜轩正依靠在椅背上双手捧着一本冯子振所著的《梅花百咏》看的津津有味。书案上放着刚刚沏好的日铸茶,正缭绕着缕缕茶氲,清香入骨。
白辛子和叶康此刻分别站在房门两侧,一声不响的静静陪伴着颜轩。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爪子抓门的声音,随即便又传出了几声小白熊的呜呜低嚎声。
颜轩放下手中的书本,轻勾唇边,满脸溺爱道:“放它进来吧。”
叶康忙应声将房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小白熊忙将自己圆圆的小脑袋伸了进来,快速跑到了颜轩的脚边,它将自己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紧紧地抱住了颜轩的脚踝,哼哼唧唧地撒着娇,仿佛在说,主人你不要看书了,陪我玩一会吧。
颜轩笑着俯下身抚摸着它的背部,小白熊忙仰起头用自己雪白的小鼻子去拱颜轩的脖颈,逗的颜轩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竟如鲜花般灿烂,也如阳光般耀眼。
白辛子望着眼前的这一切,也不由得粲然一笑。
“砰砰砰...”就在此刻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叩门之声。叶康忙问道:“什么事?”
门外守卫轻声道:“少主,教主回来了,刚刚派人传话,说让您带着白左令去一趟议事厅。
叶康望了一眼颜轩和白辛子又追问道:“教主有说什么事吗?
守卫道:“教主没说。”
叶康冲着门外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守卫忙应声道:“是。”
叶康看了看白辛子有些疑惑道:“少主,教主为何让您带着白辛子过去。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白辛子的内心也有些许的不安,她思忖道:“这个老匹夫该不会是查出了我的身份吧。”
颜轩倒是一脸无所谓地摸了摸小白熊的脑袋道:“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颜轩说完便转头望了一眼白辛子。不知为何,白辛子望着颜轩的目光竟觉得心头微微一颤。
三人来到了议事厅时,颜宏烈、颜霍、颜爵、赵钰卿、凡言墨、令彪都端坐在议事厅内,颜爵的身后还站着几个天星教的教徒。
三人纷纷对着颜宏烈俯身作揖。颜轩道:“父亲何时回来的。”
颜宏烈没有理会颜轩,而是面容阴沉的指着颜爵身后的一个教徒道:“把你刚才说的话当着少主再说一遍。”
就在此时,一个身材高大的教徒,从颜爵的身后快步来到了颜轩的身边。他对着颜宏烈俯身作揖道:“是教主。”
说完便侧头看了一眼白辛子抬高嗓音道:“雷护法死的那日,我在永逸阁院外见到一人酷似白左令,当时白左令正慌慌张张的从雷护法的住处走了出来。他...”
“你胡说...”还没等教徒说完,颜轩便突然怒声叫道。说罢,颜轩忙冲颜宏烈作揖道:“父亲,雷护法死的那日,白辛子一直与孩儿在一起,雷护法根本不可能是他杀的,这个教徒分明就是在撒谎。”
颜宏烈望了一眼教徒道:“你是几时见到白左令从雷护法院中走出来的。”
教徒忙道:“回教主,是子时。”
颜宏烈望了一眼颜轩道:“子时你怎会与他在一起。”
颜轩忙道:“那日...。”颜轩想说那日自己喝醉了酒,是白辛子留下来照顾自己的,可转念一想不可,既然自己喝醉了,那又怎会知晓白辛子有没有离开过房间呢。”
就在颜轩思索之时,赵钰卿作揖道:“教主,卑职问过守卫,雷护法出事那日根本无人上山,所以杀害雷护法之人必是我教中之人。雷护法武功高强,能将雷护法悄无声息杀害的,想必此人武功定然深不可测,也必然会在我等之上,且雷护法的死状很是惨烈,此人想必与雷护法一定有着血海深仇所以才会下如此狠手。”
白辛子心中暗叫不好,她忙偷眼望向了凡言墨,凡言墨则是一脸茫然地冲她摇了摇头,显然也不知这个教徒为何要突然指认白辛子。
颜宏烈声音有些暗哑道:“雷护法在我教中多年,更是劳苦功高,岂能让他不明不白的惨死教中。”
颜宏烈说完便望向了白辛子,目光甚是冷冽。“白辛子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吗?”
白辛子忙跪倒在地,她将头压的很低,此刻她感觉自己的心仿佛都要跳出来一般,她更不敢直视颜宏烈的双眸,怕自己眼中的紧张被他瞧出。“教主,此事与卑职无关,卑职与雷护法无冤无仇,没有理由杀他。”
颜霍眯起双眸沉声道:“白辛子,我问你,你武功如此厉害,却在比武那日故意输掉,这是为何?你来我天星教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沉默片刻,白辛子望了一眼一旁的颜轩道:“因为...因为卑职只想在少主手下做事。”
颜宏烈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他望了一眼颜轩,然后开口问道。“哦?为何?”
白辛子道:“因为少主为人善良,光明磊落,对下属更是关怀备至。”
一旁的令彪突然高声叫道:“姓白的,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副教主为人不善良,不光明磊落喽。”
颜轩作揖道:“父亲,白辛子不是那个意思,您不能凭借一个教徒的片面之词,就认得此事是白辛子所为。”
指认白辛子的教徒忙道:“教主,那日子时属下确实看的清清楚楚,从雷护法院中走出来之人就是白左令。”
赵钰卿作揖道:“教主,能将雷护法杀死的除了教主、坛主、还有副教主,恐怕也就只有白左令了。”
说到此处赵钰卿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杀气,他继续说道:“教主,此人万万不能留。”
颜宏烈满眼猜忌地望着白辛子,他思忖片刻后问道:“白辛子,你来天星教时的举荐人是谁?”
还没等白辛子回答,赵钰卿便插话道:“教主,白左令的举荐人是李林。”
颜宏烈道:“将李林带过来。”
赵钰卿侧头望了一眼身边的颜爵,颜爵便作揖道:“父亲,前一段时日孩儿将李左令派去凤阳府分教处理一些教务,可没想到,李左令昨日在回来的路上,不幸遇害了。”
“什么!”颜宏烈双眉倒竖怒声喝道:“有没有查出是什么人做的?”
颜爵道:“孩儿正在查。”
白辛子听到李林已经遇害不免心头一惊,她忙侧头望向了凡言墨。此时的凡言墨也是一脸吃惊地望着颜爵。”
颜宏烈怒声道:“给我好好查,务必将此人给本座找出来。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的英豪,胆敢杀我天星教的人。”
颜爵应声道:“是。”
赵玉卿拱手道:“教主,属下觉得此事甚为蹊跷,雷护法不明不白的死掉,白左令的举荐人,李左令又莫名被杀,不知两件事之间是否有何种关联。
颜轩听到此处,心下已是万分焦急。他忙跪地恳求道:“父亲,雷护法真的不是白辛子所杀,雷护法死的那晚孩儿真的与白左令在一起。”
颜爵冷笑道:“轩儿,为兄知道你疼爱这个手下,舍不得他死,可你撒这种谎让父亲如何信你,平日里你喝酒不都是让叶康照顾吗!就算那日你换了白辛子,又怎知他趁你熟睡之时有没有出去杀人呢!”
“那日...那日孩儿并没有喝醉。子时,我与白辛子都没有睡。”颜轩的声音虽然压的很低,但在场众人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颜爵突然露出一缕阴笑道:“袄?...既然没喝醉那你二人为何会睡在同一间房,你们天天在一起,有什么话非要彻夜长谈不可呢?”
颜轩将头垂的很低他轻声道:“因为...因为我...”
“少主...”叶康一脸担忧的对着颜轩高声叫道。他知道颜轩要说些什么。他心中暗道:“这种话可不能说啊,如果让大家知道,以后在教中你还要不要做人了啊。”
颜轩没有理会叶康而是继续说道:“因为我不想让他走,那日喝了些酒,我便让他留下了。”颜轩说完忙羞红着脸将自己的头垂的更低了。
“什么...”众人听到颜轩的话都不由瞪大了双眸。
凡言墨忙将目光投到了白辛子的身上。白辛子更是满脸错愕地看向了颜轩。
“你说什么!”颜宏烈怒目圆瞪,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颜霍道:“轩儿,你疯了吗?为了这小子,这种话你也能说出口。”
颜轩忙抬头望着颜霍道:“侄儿没有说谎,还有...他...颜轩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颜宏烈便从椅背上一跃而起,他挥动双掌直击白辛子的心口,掌风带着满满的杀意呼啸而至。
白辛子还没来得及躲避,便见颜轩快步挡在了自己的身前。颜宏烈一惊,慌忙收回双掌,在空中快速转了一个圈,便落在了颜轩的眼前。他怒不可遏道:“你想找死吗?”
颜轩张开双臂将白辛子护在身后表情坚定道:“爹,孩儿求您了,您就饶了他吧。”
“你...”颜宏烈用气的发抖的手指着颜轩道:“你这个逆子,你想气死我不成,你竟然做出这等让家族蒙羞之事,你竟跟你那死去的娘一样这般不知羞耻。”
见父亲当着众人如此羞辱自己的母亲,颜轩顿觉心头火起。他怒目望着颜宏烈道:“你没有资格说我母亲的不是。从小到大你可曾尽到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
“你...你...颜宏烈此刻已经气的双目血红,他高声怒道:“逆子,我今日便要杀了你,送你去见你那不要脸的母亲。”颜宏烈说罢便伸出手掌对准颜轩头部便击了下去。
白辛子忙用手中的竹笛挡在了颜宏烈的手臂之上。这时颜霍也忙上前拉住颜宏烈的手臂道:“大哥你冷静些。”
颜宏烈依旧怒目望着颜轩一字一顿道:“你给我滚,滚出天星教,从今往后,我颜宏烈没有你这个儿子。”
叶康忙跪地求饶道:“教主...教主开恩啊!少主只是一时糊涂,您就饶了他吧。”
颜霍也忙道:“大哥,你这是何必呢,轩儿还小,必然是受人蛊惑才会干下这等丑事。”说完他便看向了一旁的白辛子。
颜宏烈望着颜轩道:“逆子,我在问你一遍,你是让我杀了他,还是带着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滚出我天星教。
议事厅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颜轩,颜轩双膝跪地给颜宏烈重重磕了三个头,停顿片刻,他有些哽咽道:“孩儿不孝,以后不能在您老身边为您尽孝了。”
说罢,颜轩起身拉起白辛子便要向门外走去。
“少主...”叶康忙拉住颜轩的手臂,满脸恳求地望着他。
颜轩推开叶康的手臂,冲他轻微地摇了摇头,随即便走出了议事厅。
颜宏烈只觉脑袋一阵眩晕,险些摔倒在地,颜霍忙伸手扶住他惊呼道:“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颜宏烈望着门外有气无力地说道:“爵儿。”
颜爵忙走到父亲身旁应声道:“父亲。”
颜宏烈转头望向颜爵语气阴冷道:“杀了那个姓白的。”
颜爵忙俯身作揖道:“是父亲,那...那轩儿。”
颜宏烈怒声道:“别跟我提他,我就当从为生过这个逆子。”
叶康走到颜宏烈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重重的给颜宏烈磕了一个头道:“教主,少主可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不能这么对他,少主从小便没了母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您现在将他赶出天星教,您让少主...”
“你给我住嘴。”颜宏烈指着叶康怒声道:“轩儿这般忤逆不孝,多半也是受你挑唆,来人,把他给我关起来,好生看管。”
“是”。几个教徒忙快步走上前,将叶康押了出去。
走出议事厅,白辛子侧头望着身边的颜轩轻声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撒这种谎,也不会与教主闹的这般不愉快。”
颜轩突然停住脚步,他转过身目光灼热地看向白辛子道:“我说过,你是我人生中的知己,我岂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知己死在我的面前。而且你救过我那么多次,我还你一次也是应该的,在说,这个天星教我也确实不想在待下去了。你我寄情于山水,自由潇洒,岂不快哉。”
白辛子试探着问道:“少主,您真的不怀疑我吗?”
颜轩没有半分迟疑,他粲然笑道:”我信你。”
白辛子呆呆望着颜轩纯真清俊的面庞,心中顿觉百感交集。她心中暗道:“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可我终究还是会让你失望的。”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颜若瞪着双眸难以置信地望着门边的小丫鬟。
小丫鬟道:“小姐错不了,奴婢就站在门外听的真真的。
颜若忙拉起小丫鬟的手臂一脸焦急道:“快说,大伯为何要赶走表哥跟白左令?”
小丫鬟有些难为情地抬头望了一眼颜若,她吱吱呜呜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颜若急得都要哭了出来,她大声叫道:“你倒是说啊!到底因为什么?”
小丫鬟忙跪倒在地,将头压低道:“是...是因为少主与白左令他们...他们两人那个。”
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颜若呆呆地望着小丫鬟良久,才一边摇头一边向身后退去。“不可能...不可能,你撒谎,你是骗我的,白辛子怎么可能,还跟表哥。不...这绝对不是真的。”
颜若说完便夺门而出。颜霍刚刚回到房间,正准备为自己倒一杯水,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
他蹙眉望着颜若道:“没有规矩,连门都不知道敲吗!”
颜若心急如焚哪顾得上这些,她忙问道:“爹...大伯为何要赶走表哥跟白左令。”
颜霍望了一眼颜若道:“以后你就别想着颜轩了,他跟姓白的那小子两人不知廉耻,竟干下那苟且之事,真是有辱门楣。要是让外人知道我们天星教堂堂少主竟然...嗨,我们还如何在江湖中立威。”
颜若忙道:“爹,这根本不可能,您是看着表哥长大的,表哥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
颜霍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水道:“就算轩儿安分守理,那也架不住旁人勾搭,你看那姓白的小子,一脸的狐媚相,容貌竟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天天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也难免轩儿会堕落。”
颜若走到颜霍身边拉起他的衣袖撒娇道:“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表哥和白左令他们怎么可能有那种癖好呢!一定又是大表哥故意陷害他们。爹,您去求求大伯,把表哥和白左令找回来好不好。”
颜霍道:“你大伯因为这件事都气病了,你就不要在去烦他了。”
颜若甩开颜霍的衣袖赌气道:“我不管,您要不去为表哥求情,那我就下山去找他们。”
“胡闹...”颜霍怒声道。过了片刻,颜霍语气突然缓和了一些。“若儿,听爹的话,轩儿并非良配,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过一段时日,爹跟你大伯便安排你跟爵儿的婚事。”
颜若大怒,她抓起桌上的茶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砰”的一声,茶壶碎片顿时四处飞溅“我不嫁...爹您明知道我不喜欢大表哥,你还让我嫁给他,您到底是不是我亲爹。”
“啪”的一声,颜霍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颜若的脸颊上。
颜若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捂着自己的脸吃惊地望着颜霍,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颜若五岁便没了娘亲,所以颜霍对这个女儿甚是疼爱,从小到大都未成动过她一根手指。
打完颜若颜霍也有些后悔,他忙伸手想要去抚慰自己的女儿,可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来人...”颜霍冷声道。
两个教徒忙推门而入。两人俯身作揖道:“坛主。”
颜霍道:“将小姐带回房中,没有我的命令哪都不许她去。”
两个教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应声道:“是。”
颜轩和白辛子走到教外之时,两个守卫一见是颜轩忙俯身作揖道:“少主。”
颜轩走到两人身前拍了拍其中一个守卫的肩头轻笑道:“我已经不是天星教的少主了。”
两个守卫有些不解的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并不明白颜轩这话是什么意思。
颜轩也没在理会他们,他拉起白辛子的手道:“我师父在城郊有一所住处,我们先去那住一段时日,以后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白辛子望着颜轩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颜轩又道:“走吧,我们先去镇上买些酒菜,晚上陪师夫好好喝一杯。”
白辛子一边应声好,一边偷偷侧目望向了站在林中的凡言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