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电话那头终于不再是默认的客服声音,我有些激动,但又怕不是冬青。
“嗯,你今天那么早下课?”是她,只是她的声音有些变了,让我有一会没反应过来。
“今天星期六,不用上课。”我说。
“星期六了?我这里都没机会看日历,什么时候期末考?”冬青说。
“下个星期三跟星期四考,你还好吗?”我小声的问着。
“还好。”冬青说。
“查出来到底是什么病了吗?”因为医疗设备原因,冬青的病情,其实在病重两年后去了广州的大医院才检查出来,在此之前,一直被误诊为,综合肺炎,而且也只是说是因为肺积水严重导致的。
“肺积水哇。”冬青说。
“肺积水是什么病?那你现在是怎么治?有说什么时候好吗?”那时候的我并没有太懂这些病状的尝试。
“就是肺里积很多水了,现在就是把肺里水抽掉。”冬青回答道。
“抽水?怎么抽哦?”
“就是医生会在我的背后弄一个洞,然后接着一个管子,每天定时过来抽水就可以了,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刚开始第一天抽的时候有一碗多,又黄又白的浓浓的,超恶心,当时那个医生还拿给我看,跟我形容这个水怎么积累的,怎么来的。真心不知道那个医生什么心态。”冬青从电话那头轻描淡写的说着,我并不能看到她说这话的表情,也不能理解到她的痛。
“哇,是不是很痛?从背后弄个洞那么恐怖,想想都感觉自己背痛。”
“是啊,很痛啊,每天抽的时候最痛了,那个医生说我好汉子,全程没有哭一下,喊一下,连旁边的男人都痛的忍不住喊了,就我是没喊,没哭的那个,医生说太厉害了,太能忍了。其实我觉得我没什么好哭的,痛就痛,哭了也痛啊,说的好像喊了,哭了就能不痛一样。不过我每次都有咬着毛巾,太丢脸了。”
“那你现在还痛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能替她分担那份痛。
“现在不抽的话到不痛,就是那个管子有点碍事,不能碰到它。”我才不信不痛,我才不信呢。
“前几天,我听那些妇女嘛说你进重病房了,我吓了一跳。”
“那些妇女嘛又开始咬舌根了,啧啧,就是前几天突然严重了,那个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要死了一样,其实这段时间,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我知道了谁对我是真的好,谁对我是假情假意,你看我住院那么久,其实就你一直打电话给我,其他人都没有。”
“你是我朋友,我担心你啊。”我说。
“MP3的歌听完了吗?看下你爸什么时候回来,拿回来,我让陈豪给你下载新的歌,他电脑最近多了好多新歌。”陈豪便是我仅有一拳之隔的邻居,跟冬青同年,也是与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只是他家相对于我们来说是比较富裕的。他们家有电脑,也接了当时最先进的连接电话线的网线,所以我经常过去玩,拿着MP3去他家下载歌。那个时候我们童年没有冰冷的机器,我们有的只是炙热的田地,若是可以给我们七八分地大的田,我们可以撑起一片童年。
“好,你同桌她不急嘛?”因为MP3是我跟我当时的同桌借的,已经借了好几个星期了,她也知道情况,也认识冬青,冬青也认识她,所以也没催过。
“没事,她没催我,我跟她说过了是借给你的,到时候你好了出院回来我再还给她,反正住的不远。”
“郁桑她们?”冬青突然转移话题问起了她们。
“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们了,她们早上也直接自己先走了,薷倩有时候遇到了才一起。”
“好,不说了,护士过来了,有时间再聊。”
“好。”挂了电话后,看了看时间,与冬青讲的电话有点长,可能到下个月爸爸交电话费的时候,我妈又要说我了,只能趁着现在不能被他们捉到把柄,要让自己显得勤快一点,而这时我身上也背着两岁多的侄子,他刚刚被我哄睡觉了,到现在都还没醒,我趁着这个时间跑去烧水,煲饭,外出忙农活的爸爸妈妈还没回来,整个家除了我侄子便是我。那个时候我有了一个牵绊,不似大家,放假可以放肆的出去找小伙伴玩,我只能背着我的侄子,站在门前看着远方正在田埂里玩的欢乐的小伙伴们,看着他们笑自己也跟着傻乐。那时候我很气为什么我要带小孩,不能跟他们一样去玩,所以我很强的叛逆心,侄子不听话的时候,也会变态到动手打他,这个是我后来想起时唯一对不起侄子的地方。我有两个侄子,大侄子就是我背后背着的,真的是从六个月大起,他妈妈便没怎么带过他,可以说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小侄子与大侄子相差不到两岁,他则得到了最多的母爱,出生起便是他的妈妈带大的,而到后来两个侄子大了,他们的母亲,也就是我嫂子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是天囊差别,她母亲对小儿子多溺爱,我就对他大儿子更多一些疼爱,虽然不能弥补到大侄子所缺失的那份母爱。后来,苏木,冬青她们也劝过我,别对我的大侄子太过的关心,我的关心并没有太多的用处。我深知这些道理,可是心却老是替大侄子打抱不平,凭什么他不能得到更多的关爱,导致大侄子生性胆怯,懦弱,虽然后来有些好转。
“青稞,你又要带你侄子啊?”这时邻居的陈豪透过他家的围墙看到我跟我打着招呼。
“是啊。他刚睡了没多久,晚点他醒了你再跟他玩吧。”陈豪是个很喜欢小孩子的人,经常过来帮我带小孩子,或者过来玩小孩。我跟他的关系从小便就是跟兄弟一样的存在,在初中以前,我们经常会晚上坐在他家门前的围墙上,就着黑夜,谈天谈地,成了知心密友,直到后来青春期才有了隔阂,到后来遇到也无话可说。曾经我总拿他当例子,谁说世界没有单纯的男女朋友关系,后来啪啪打脸真的很严重。社交圈最后让我们两个人成了熟悉的陌生人罢了。当时我们说好一辈子的朋友,也抵不住时间的考验。就像后来的郁桑跟凌玲,我们曾经海誓山盟,曾经在我们的秘密基地的一棵大树下发过誓,我们永远在一起。可是,我们终究敌不过时间,敌不过金钱,敌不过彼此世界会出现的所有陌生人。我们的永远其实也不过十几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