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曾叫李景荣。”风轻云大致明了:“那后来呢?”
“后来李家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犯了什么事,被人灭了满门。”景嵘语气却平静,但风轻云知道,他的平静之下,定然隐着惊涛骇浪。
“而我被那个武学师傅带走了,成为李家唯一的幸存者。师傅问我要去哪,于是我便去了北境景家,去了我母亲的家族,改了姓氏和名字,成了景嵘,最后去北境参军了,参军后的事,也与你说过的。”
“景嵘。”听到这,风轻云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紧紧握着他的手。
原来,景嵘和自己一样,父母双亡。
是该安慰他说,你现在还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是该安慰他说,逝者如斯,活着的人就该忘记?
其实风轻云都说不出口,只能在一旁陪着他,默默喝酒。
有时沉默的陪伴,胜过千言万语。
“那你知道,杀害李家满门的,是谁么?”
景嵘摇了摇头,撑着桌子缓缓站起。不知是悲伤过度还是甘于沉醉,他站起来有些不稳,风轻云连忙扶稳了他。
景嵘依旧看着对面那座刻着“赵府”的豪门。
曾几何时,那是他的家啊。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风轻云看着景嵘的背影,高大却也孤然,沧桑中带着无尽的悲凉。
他的背影,仿佛在她心中刻成了永恒。
“好。”
风轻云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
这是一个荒凉的乱葬岗,阴风煞煞,哪怕是春日都有凉风从脚底漫上心间。
周边的参天大树,树影婆娑,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月光中投下的树影凌乱地在地上舞动。
除了月光,没有一个灯火,连鬼火都没有。
风轻云跟着景嵘,沿着小路走去。
“就在这了。”景嵘停了下来。
面前,是二十多块用木头刻成的墓碑,有些已经倒了,有些被泥土掩埋只剩下一点了,有的被腐蚀,已经破烂,连碑文都看不清了。
“这是……李家的坟冢么?”
“是。”
景嵘点头,将那些墓碑扶正,爱惜地,从新插入土中。
“李家被灭门后,我偷偷在乱葬岗为他们立下的,我离开婺林后,十多年了,再也没来过。”
昏暗中,风轻云看不清景嵘的面容。景嵘的语气依旧平淡,似乎他说的都是别人的故事,埋的也是别人的父母。
是了,景嵘,和李景荣,在一定程度上,并不是同一个人。
“那……你是要带我来见你族亲么?”
“没错。”景嵘轻轻抚摸过风轻云的脸颊:“你知道么?今日是他们的祭日,十多年前的这一天,李家上下两百余人,全都死了。”
风轻云忽然抱紧了他。
“其实我带你来婺林,最想的并不是带你出游,而是让我亲族看看你,我父母也该认识你。倘若没有江南震灾一事,我也会带你来婺林。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对你隐瞒身份以及过去。”景嵘也将她抱紧了,仿佛这一生中,只剩下风轻云这唯一地温暖了。
“我知道。”
“父亲,母亲,各位叔伯前辈。”景嵘放开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坟冢说道:“她,风轻云,是晚辈的一生唯一的妻子,还请你们祝福我们,地久天长。”
说罢,景嵘沉沉地跪了下来。
风轻云和他一样,也跪在这荒凉的坟冢。
去年他们大婚,没有二拜高堂,风轻云也幻想着去景家见见景嵘的族亲,没想到,景嵘确实江南李家人。
而他们的二拜高堂,却只能对着一个一个寂寥破旧的墓碑躬身长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