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南星心里虽是惊涛骇浪,但是面上却不显半分,笑容浅淡地回答道:“原来是聿公子啊,久仰大名,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这般的风采照人啊!”
萧聿眼中划过一丝暗芒,又笑了笑,与蔚南星四目相对,又说道:“别装了,女扮男装来到相府有何所图?”
蔚南星感觉到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捏得更紧了,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聿公子是说笑的吧,卫洋可是正宗的男儿啊,又怎么会有女扮男装这一说呢?”
萧聿眼眸眯了眯,放开了搁在蔚南星肩膀上的手,慢悠悠地坐到了蔚南星前面的位置上,脸上略微有些嘲讽的笑容看起来颇为欠揍。
其实,萧聿此人出身来头都不小,他是骠骑大将军的儿子,是当朝太尉的弟弟,可谓是出身名门,身份显赫。可是正因为上头有这两个人压着,所以说起东华国京都萧家,世人只知骠骑大将军萧坤和,当朝太尉萧晟,却不知这嫡出的二公子萧聿,这声明上未免相差的太多,有些让人心生叹息。
然而,如今的萧家也是不复当年的风光。东华国重文轻武,许多武官空有一身的爵位封号,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实权。而这萧家,更是首当其冲的一家。自从东华国新帝登位的第六年开始,萧家骠骑大将军已是沦为了虚衔,太尉萧晟虽有一些实权,但是整天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心底没有一丝的痛快,尽是憋屈。而这军权,大部分已是落在了枢密院的手中,所以这萧晟又受枢密院的排挤,整天脾气颇为暴躁,还拿底下的人撒气,蛮横无理,已经失去了人心。
萧聿是大理寺丞,四品的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大理寺丞共设六人,职权不清,遇事则互相推诿,一个个的都是些胆小怕事、贪图享乐的嘴脸,让人恶心。
东华国皇帝为了加强君权,设立了不少的官僚机构,其中人员冗杂,关系纷乱,机构膨胀。朝廷之中尽是乌烟瘴气,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大理寺也不例外,那些官员不思进取,阴险狡诈,勾心斗角。萧聿身处其中,却也无法改变现状,于是就眼不见为净,离开了大理寺,整日与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为伍,倒也乐得清静。不过皇帝见此居然也没有撤萧聿的职,他依旧还是四品的大理寺丞。
此时的萧聿穿着一袭玄色的衣衫,衣摆上的图案在日影纷繁下看得不甚清楚,依稀是什么禽鸟的图案。静坐在蔚南星的前面,眼瞳深邃,薄唇紧抿,面无表情。
蔚南星虽然看不透他,但是也不怕他,大不了就打上一场,她武功虽然不算太厉害,但是也是中上流的水平,实在不行就先跑呗,她的轻功可不是吃素的。
“呵呵呵……呵呵……”
萧聿突然笑了起来,蔚南星疑惑地问道:“你笑什么?”
萧聿眼神诡异,漆黑如夜的眼眸如一汪幽潭一般深不见底,好像看透了她的一切。
“我在笑你的伪装被人识破了也不知,这世上的人事物都逃不过我萧聿的眼睛,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有自己的弱点或者破绽,你,也一样。”
呵!好狂妄的口气!
蔚南星眼神不屑,凭一双眼睛就想看透世间的一切?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你又不是显微镜,更不是望远镜,愚昧无知的是你吧!
“少年,年少轻狂不是错,错的是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还当自己是年少轻狂的人!醒醒吧!”
而且……就算他有这个实力,他……又能怎么样呢?反正她也能于这相府全身而退。
蔚南星的眼中闪现出一道寒芒。
萧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听好了!”
“首先你身材矮小瘦削,看似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但是你说话的语气,做事的风格,并不像一个养在深宅大院里的富家少爷,不由得让我多看了几眼……”
蔚南星斜睨着他,并不以为意。
萧聿接着说:“其次,你的身体……”
蔚南星依旧是波澜不惊,他却诡异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你的身体异于旁人,本是矮小瘦削的身体,却偏偏在胸口处有些……不对劲,那里似乎更粗壮。”
蔚南星突然内心凌乱,靠!那里是裹胸!她欲哭无泪,才十四岁啊,身材发育得太好了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但她还是一脸镇定,继续听萧聿说下去。
萧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继续说道;“再次,你的眉眼口鼻不对劲,有些僵硬,关键是我在上面看到了脂粉。”
蔚南星反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生下来就这样,你能怎么样?再说了,男子怎么不能用脂粉?”
萧聿不管她,接着一口气地说道:“还有,你的耳朵上面……居然有耳洞,我可不记得我们男子可以打耳洞啊!然后,你身上好像有闺阁女儿家的香气,我鼻子可灵着呢!再然后,你说你不是女子,为何刚才我说道你的身体时反应这么大?最后,你确定你是卫洋?我姑姑是青州人,素来与兖州卫家交好,我可接到消息,卫洋随主家卫四少去青州了,现在卫洋正在去青州的路上,所以你不是卫洋,你是谁?”
蔚南星内心惊讶,她没想到萧聿会观察得这么仔细,这次倒是她大意了。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那又如何?”
蔚南星挑了挑眉,笑着反问他,可眸底却是一片冰冷。
她可不介意现在就杀人灭口……
萧聿继续追问:“你到底是谁?”
蔚南星虽然想杀人灭口,但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想惹事。她脸色难看地说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的人,也不会碍着你什么事,我只是女扮男装来这京城玩玩,恰巧肚子饿来相府吃点东西,并无什么心思。”
这个人心细如发,眼睛锐利得可怕,在他眼前真的跟个待宰的猎物似的。
萧聿不死心,还想继续问。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正当蔚南星打算离开时,一群侍女端着食案从内院的一个小门走了进来。
“大家都喝了些酒,这些点心水果你们吃些,解解酒!”
沈梦婷步履轻柔地走了过来,眉目虽然清冷,但是还带着几不可查的笑。
“还是沈姑娘想得周到。”
“沈姐姐真是是贴心呢!”
“沈姑娘就是贤惠!”
“沈姑娘……”
“沈妹妹……”
沈梦婷略微地笑了笑,有些无奈,她就是吩咐厨房做些点心,准备些水果端了过来,没想到这些人竟会这样恭维称赞。她没有说话,点心水果送进来后她便回了内院的厢房。
蔚南星听着这一片恭维的话语,感到有些枯燥乏味,便恍惚着拿起食案上的玫瑰酥,双目无神地看着萧聿的脚下。
萧聿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地面,没什么异常啊。他举起手在蔚南星眼前晃了晃,蔚南星毫无反应,而且叫了好几声她都不答应。
萧聿觉得蔚南星多半有病,他也没心情问她是谁了,瞪了一眼后就不管她了。但因为他的一转头,却恰好错过了蔚南星脸上的惊讶错愕、惊怒不解。
蔚南星此刻的异状没有多少人注意,那些世家姑娘公子都正围在一起说说笑笑。
蔚南星回了神,她这一恍神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这玫瑰酥……有毒。
这玫瑰酥花香馥郁,她刚才由于出神,所以并没有闻出什么异常。这要在平时,以她辨药的本事,她仔细一闻就能感觉有什么不对,现在可是下嘴尝了,于是里面一股子钩吻的味道让她一个激灵地回神了。
如果有人问钩吻是何物?那是断肠草啊!
它毒性极强,一旦误食,能够在短时间内破坏人的消化系统、神经系统、呼吸系统和循环系统。轻则会有呼吸困难、四肢无力或者昏迷等症状;重则呼吸衰竭、心律异常甚至死亡。尤其是春夏季之时其嫩芽极毒,七个嫩芽即可致死!
虽然这玫瑰酥里面的钩吻不算多,但也是毒性极强,体质弱的人说不定会因此丧命。毕竟,这个时代医疗落后,庸医一抓一大把,这钩吻中毒在现代还好治,在古代……那可就难说了。
蔚南星前面的萧聿正打算拈起一小块玫瑰酥尝尝,还没吃呢,就被蔚南星伸手打落。萧聿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正要发火,却看到蔚南星端起自己食案里的一小碟玫瑰酥在仔细地闻。萧聿想说话,却看到她面如寒霜,神情严肃,态度严谨,便也安安静静地看着蔚南星究竟想要做什么。
果然,萧聿这一份也有钩吻,既然如此,那么送来的所有玫瑰酥……
蔚南星转身又把她位子旁边两个人的玫瑰酥端起来仔细地闻,只一瞬间,蔚南星就闻出了轻微的钩吻的气味,又是钩吻……
蔚南星端着小瓷碟,在众人毫无预料的情况下,狠狠地朝地上一摔。
“啪”的一声!
瓷碟粉碎,玫瑰酥落了一地,而说说笑笑的一群人,也都被吸引了目光。
众人被吓了一跳,但由于蔚南星先前和这群人打成了一片,关系良好,倒也没有人责怪她。
“卫公子,这是……怎么了?”
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人疑惑地问道。
蔚南星冷笑道:“大家肯定都不知道,我们,差点把命留了下来。”
众人一片哗然,蔚南星望着在场的众人,一字一顿的说道:“玫瑰酥里被下了毒——断肠草!”
蔚南星话音刚落,便有几个世家公子和几个世家小姐纷纷倒地,脸上神情痛苦。
有人听到“断肠草”这三个字,又看到倒下的这几人,一脸惊恐地说道:“断肠草?那不是吃了就会死掉的毒草吗?这……这怎么会……”
“这断肠草一旦吃了就会死,吃了之后肠子断成好几截,痛不欲生啊!”
“一旦吃了断肠草,那可是真没命了啊!”
众人再次哗然。
蔚南星耳边不断回响着各种声音,嘈杂吵闹,直吵的她脑仁疼,她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无声地叹了口气。
蔚南星看着地上晕倒的这几人,想去救助,却在这人心惶惶之时,从内院的一个厢房中跑出来了一个小丫鬟,一脸的焦灼。
有人眼尖看到了她,问道:“冰荷,你这是怎么了?”
冰荷都要急死了,没工夫和这些人说话,草草一句便冲了出去:“我家小姐晕倒了!”
众人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