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荣与杨长平两人对视僵持着,旁边的人都深吸一口凉气。谁不知道杨长荣才是镇国公呢,他两腿残疾,虽不能做大将军,但他依旧是新一代镇国公,是豪门贵冑眼里镇国大将军府真正的主子。
镇国公和大将军的较劲,杨笙是见怪不怪了。大将军倔强果敢,镇国公深谋远略。两人意见不统时,常常是镇国公让步。
今日,无一例外,杨长荣听到杨笙这话,便松口说:“公开救不得,你私下去查查吧。”
杨长平听长兄准允,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末将愿助将军一臂之力!”一直在旁的两位武将齐对杨长平说。
“袈将军您这几日还要帮我处理军务,就不要劳累了,源生随我一起。另外,西城公左易肯定也会一同前往,您也不用担心我。”长平知道黑虎将军事事为自己操心,可她看他年迈,实不忍其劳累,自己出门,又没时间管理军中事务,恰可以让他帮忙。
杨长青听到姐姐要去私查军火走私一案,又来了精神,刚想开口也要去。没想到杨长荣先知似的,严厉地看着他,杨长青只好默不吭声了。
次日,梅仙子和顾源生早早携着包袱上路了,他们这是要先去西城公府走一趟。
“梅将,我等没有事先告知西城公,他会不会今日外出不在府内?”
“不会的,这个时辰他肯定听着小曲用早膳呢,再者,他与三哥最是要好,三哥遇难,他会在府内等我消息。”对小七,梅仙子很是清楚。
两人到了西城公府,见门外仅一个门卫,门楣落了一层层厚灰。府内传来萧萧琴瑟声,琴声悠扬连绵,原来是有一女抚琴,她长相脱俗,气质高雅清滢。她是左易的妹妹,名绿绮。西城公府在琴声渲染下,有些凄凉落寞之感。琴声再起,抑扬顿挫,弹指间欲语还休,扣人心弦。只见西城公惘然,半倚着松窗竹栏,似在回首往事。
“生者流离,逝者不作,坠欢莫拾,酒痕在衣。”左易叹。
梅仙子和顾源生良久未言,驻步在这悲怆的情景里。左易发现他们时,第一瞬间望向梅仙子的眼神,那是怎样的一种孤寂幽然。然而下一秒,就变了个人似的,眼波流转,似往常那样地对梅仙子痞笑。
他看了看两人的包袱,笑了笑:“出发吧。”像是他早猜到今日安排,已是做好准备了。
绿绮拜见过访客后,小步踱向内室。顾源生盯着她的背影,竟是挪不开眼睛。这名精通音律的小姐,玉鬓钗横,绿衣象裙,飘渺娉婷,真是窈窕淑女!再一看西城公左易,打扮与其妹的素雅相反,流光绸缎加身,发簪镶宝石,腰挂玉珠串,一身贵气逼人。
三人一路北去,风尘仆仆到了京城的虎口——北门。
不比京城繁华,北门更肃穆清净。街上可见衙役定点巡逻,路上商贩们也谨慎小心。顾源生琢磨着,走这么远了居然没有遇到地痞无赖,北门治安风气好的很不寻常。
“小七,让你穿得这么扎眼!路边的人都在看我们!待会赶紧把衣服换了!天天整得像一个纨绔子弟,花里胡俏的!”梅仙子小声说道。
左易撩了撩头发,“哪里是在看我?明明是在看你!”
“又在胡言,我看你怕是想在这讨个媳妇回去,你…”梅仙子还要说时,被顾源生打断了:“梅将,他们着实在看你。”
梅仙子听罢回头观察路人,没想到这些百姓真是在望着她,还三两成**头接耳说些什么,很是欢喜的表情,又似乎对梅仙子的身份有所疑虑。
左易摇摇头:“看来我们的镇国大将军还不知道她多出名,你莫非不知你归来之后诗人相争为你造诗,街坊布满你的画像,说书人四更起只为拍醒木,赞你天生女将军,英姿古所独啊~”
梅仙子洋洋得意地说:“你莫不是嫉妒我,在这摇头晃脑说个不停。”
左易冷哼一声。
顾源生淡淡说道:“我们快到知府衙门了吗?得快些,恐怕我们已打草惊蛇。”
左易指向顾源生,问梅仙子:“你在哪找的这人,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冷漠了,一路上就说这两句话。你看他这个脸,比你大哥的还要黑。”
“你以为跟你似的!”梅仙子翻了个白眼。
三人吵吵闹闹着走到了严老三府邸,左易带着他们从偏门进了内堂。
“大嫂!”
“嫂子!”
梅仙子跟着左易到处寻严老三的夫人,宅子里也不见下人丫鬟,冷冷清清的。
“嫂子不会去劫狱了吧?!”左易问。
梅仙子思索着,正要进卧房看看,此时,蓝丽丽推开卧室门出来了。
“六妹!七弟!你们来了!快进来!”蓝丽丽招呼着他们在大堂坐下,忙着给他们沏茶。梅仙子心想,嫂子这些年好像变了不少,开始注重礼仪了。
“嫂子,怎么家中就你一人?”左易问。
蓝丽丽无奈地说:“你也知道你三哥例来俭朴,家中仆从本就不多,这次你三哥出事,树倒猢狲散,连我也被衙门命令搬离这里,最迟后天。”
“嫂子莫慌,我们今日来就是来帮你的,家中长兄托我转达将尽镇国公府全力将三哥救出来。”
蓝丽丽听梅仙子这话,既然杨长荣都能出手相救,心里便有了底。
夫君他本来是一个孤儿,连饭都吃不上,后幸被燕山上的高人古木仙捡去,不但养活了他,还收之为徒。
传闻古木仙之前也是一名门望族的公子,与京城几大家为世交,所以严老三的师弟师妹们几乎都是达官显贵的孩孙。师妹小六梅仙子,是古木仙唯一的女弟子,也是他最宠爱的弟子。他不仅让梅仙子观摩学习自己的独门剑术—古木苍流,还亲登燕山顶,凿万年寒冰,破山岩数里取得白玉,造霜月剑赠与她。小师弟乃西城公后裔,在左易还年幼时,其家境显赫,但是他的祖父当年违抗圣意,惹得先帝龙颜大怒,从此左氏一族便不再受皇族待见,就此没落,仅有西城公爵头衔而已。尽管如此,二人都是含着金勺出生的贵主儿,偏偏严老三与两人关系甚好。
严老三这人,憨厚朴实,命好。先是被江湖隐剑尊——古木仙捡回一条命,可古木仙嫌他愚笨,便骗他下山。不料他出山后又遇一位贵人,那就是他的养父——严谨瑜,当今太子太傅,这可是京城一大人物!往后,严老三改武为文,他在武艺上可能真没什么天赋,但是在学术上,很是钻研刻苦。舞象之年,他竟考上了状元。严谨瑜大喜,向皇上举荐他,今年他为官十二年,被提拔为北门知府,成了朝廷四品文官,前程万里。
但北门知府可不是这么好当的,北门离京城近,很多官吏甚至贱商们与京城的关系盘根错节。可北门又毕竟不是京城,非天子脚下,所以又最难管束。
“害夫君入狱的是蒲扇神翁,听说他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大家都叫他神翁。他在地下开了大大小小的赌坊和妓院,几乎垄断整片北门,积累了大量资本后他就向窝商(盐商的一种)缴付窝价,又给军队输送粮食获得盐引买进食盐,然后贩往北门及周边地区销售,现在北门百姓家里的盐巴都来自于此。有一日夫君听家中厨子说盐巴掺杂掺假,厨子说每家每户的盐巴均如此,夫君便找他调查,没想到他竟然抗令不赴。之后,便发生军火走私这一事了。”
梅仙子听到军队特别敏感,刚想细问就被顾源生抢先了:“哪里的军队?”
“你们杨家军啊!”
梅仙子蹙眉:“我军中并不缺粮食,也无盐商过来运送,这事我怎么不知?”梅仙子看向顾源生,他也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蓝丽丽忙说:“是驻守在南诏的军队。”
南诏,那是由杨家军的元老级将军姜勇胜驻守,说起姜勇胜,梅仙子又皱起眉头来。父亲走后,长兄残疾,弟弟还幼,自己又有皇后太子举荐,所以沿袭镇国大将军一职。可姜勇胜及另一名将军,对女将统帅全军颇为不满,仗着资历辈分时常挑战梅将权威。使人只称将,不称帅。上任两年,梅仙子借机调此二人去南诏驻守,免得整日眼见心烦。南诏贫苦,又无战功可立,两人带领的杨家军早已军心涣散,真是令人头疼。
“如果军火走私案与姜将军他们有关联,那…”顾源生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梅仙子冒出一身冷汗,姜勇胜的确心术不正,只盼不要像想的那样,还好今日来了,否则火烧眉毛都不知。
“嫂子,现在还是要想尽办法先把那糟老头子抓到,抓到他,案子才有进展。”左易说,“你可知道他人在何处?”
蓝丽丽摇摇头:“狡兔三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我昨日晚上去他宅子跑了一遭,没有老头身影。”
“嫂子,你现在可万万不能再轻举妄动了!不能让别人抓到三哥的把柄啊!若是让人发现知府夫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烛影盗,那三哥可就真完了!”
梅仙子踩了左易一脚,想让他说话注意些,莫伤了嫂子心。
这时,只听屋顶一声瓦动,房上有人!一时间剑拔弩张。再一看顾源生,已箭在弦上,下一秒,他就打算往那射去。
突然,屋顶瓦解,瓦片纷纷坠落,响声清脆,使人警愦觉聋,还伴有沉闷的倒地声。
“哎呦!”门外一声哭喊。
那贼子摔到房门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