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看起来已经大好了,因着昨日夜里出了汗,将寒气驱走了,咳嗽也止住了。现下正在书案边抄着经书。
外间传来小丫头细嫩的声音,“萧姨娘来了。”
韩国公向来是清润儒生的外表底下藏着一颗武夫的心,在儿女情长上真的不甚计较,又尚了嫡公主青朝公主,遇着这样的美人,情窦初开,将一颗武夫的粗糙的心在糖水里泡化开了,更不说纳妾添侧室。
青朝公主却是个无聊就便要生事的人,眼下夫妻恩爱,家庭和顺,又想博个贤德的名声,便做主给自家夫君纳了两方妾室。用公主的话来说,男人嘛,你就该给他有面儿,他在家里才会更加依从。
韩国公面对突然多出来的两个美人也无甚兴趣,只觉得腰扭的实在是孟浪了些,碍着青朝公主的面子又不好赶出府去,便打发一个不起眼的院子给住了。
这两个妾侍初来尚且安分,不多时便生出了些攀附的心思,还安排了几次偶遇。奈何韩国公一颗武夫炽热的心都给了青朝公主,没理解美人的心思,教训了几顿,又把美人挪去了更远更偏僻的院子。两个美人彻底绝望了,便老实安分起来,顶着姨娘的身份拿着月例钱好好过日子,不时去公主姑娘们的院子里奉承,以图讨些赏赐。
这边青朝公主,也成功地谋得了个贤德的名声……
这来的萧姨娘,便是韩国公拿两个名存实亡的侍妾里头的一个。
当下小丫头打个帘子,放萧姨娘进来了。这个萧姨娘,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穿着淡青色的衣裙,面上只轻微敷了些薄粉,眼下走路也不扭腰了,唇红齿白的,却是一个好看的正经美人。
萧姨娘笑着进来了,“二姑娘也在呀,早知我便不来了,唐突了二位姑娘说话。”
凝月和惊月都起来见了礼,凝月吩咐了一面吩咐着丫头看茶,一面回了话,“不妨事的,姨娘最近骨牌可还顺畅?”
萧姨娘这边早年对韩国公死心了之后,一颗少女情怀无处安放,受了底下婆子的引领,便一头扎进了庞大的骨牌事业,连脂粉心思都冷淡了,将银钱都存了下来,发誓必要在打牌的红粉里头挣个头名。
提到骨牌,萧姨娘眼睛都放出光来,也不管叨扰了,接过小丫头的茶来,一口饮尽当个开场,便就是详细又生动的近期骨牌行情的分析以及对未来发展方向的预测。
凝月自小是读惯了诗书的,听这源源不断的骨牌行情便就有些头疼,暗暗后悔,准备思索个法子浇浇姨娘的一腔热血。
这边凝月不及张口,只见萧姨娘自己倒是止住了,边上小丫头以为要茶,将茶水递过去,却被萧姨娘摆了摆手。众人看她都有些不对劲,脸色红涨起来,张口也不出声,便出声唤她。萧姨娘也不答应,像着铁锤一般直愣愣地倒地上去了。
凝月慌忙吩咐娟雯去叫大夫,一面打发两个小丫头速去告诉公主,一时吓得腿软,扶着惊月站住了。
惊月一手扶着长姐,一手抽出袖子里的银针往茶水里试了试,银针便即刻附上了一层黑色。边上一个胆大的丫头伸手探了探萧姨娘的鼻息,吓得惊叫了一声,桃花面瞬间煞白,“死了。”
这边青朝公主由着梅芳扶着进来了,看见了倒在了地上的萧姨娘,着实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旁边倒茶的小丫头慌忙跪下了,“也不知怎的,刚刚还好端端的,怎知这才片刻就人没了。”
话不及说完,娟雯便引着一个青衫的大夫进来了。那青衫的大夫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几岁,面色到是俊朗的很。看见中间站着的美艳的公主娘娘,眼色间着实愣了愣,慌忙行了礼。眼下形势所迫,也顾忌不得许多了,青朝公主摆摆手免了礼,慌忙道,“先生仔细瞧瞧。”
那大夫蹲下去仔细检查了一番,“人确是死了,看样子就是中毒了。”
这边大夫退下了,屋子里的丫头们都唬着跪下了。一旁的梅芳低声问着青朝公主,“出了这样的事,要家里头审了?”
青朝公主还不曾回答,抬眼间刚好撞上了惊月使了个眼色,心下了然了七八分,抬高声道,“不,报给大理寺,说国公府死了一个宠妾,叫人来查案。屋里的丫头婆子都移到别院安排着,等人来了仔细审着。”
这边梅芳扶着青朝公主出了院子,惊月扶着凝月跟着后面,两边梅树光秃秃的在阳光底下到显得幽森。
“这屋子里死了人,怕是不能再住了。凝儿先同着安安住着吧,等事情发落了再收拾别处的院子。”
凝月应了声。
一旁梅芳便问道,“要不要同太后娘娘那边?”
青朝公主摇摇头,“不必了,事情出来了,自然能闹到那边。现下说了,倒显得我们沉不住气。此后凝儿的吃食务必要注意,屋里丫头受了惊吓,也不必责罚了,到时候冷着教训几句就罢了。可怜那姨娘无辜死了,倒也真有人敢在国公府里使手段。”
梅芳跟着叹了一口气,“这个萧姨娘当年买来时,也是没个依托的可怜人。”
青朝公主点点头,“事情之后便依着侧室的礼厚葬罢。”
不多时外头便传来通报的声音,说是大理寺派人来了。青朝公主便依着礼数接见了他们。
当下青朝公主吩咐见了茶,见着为首的一个青年人生的容貌俊朗,气度不凡,端坐是倒是青山朗月之风,眉眼间的俊秀之意看起来倒有几分眼熟,便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现居何职位?倒像是曾见过你似的。”
那青年人便站起来回了话,原道是大理寺少卿的嫡次子沈远风,先前在州府历练,不过近日才回京任的寺正。
青朝公主便想起来先前大理寺少卿原来也是尚了公主的,嫁过去的像是自己的某个庶妹。因着不受宠的公主,青朝公主也不甚在意,往来也不过几次,只记得一双凤眼到是风情。今日见了这沈远风一双上挑的凤眼随了母亲,怪不得瞧着几分眼熟。
青朝公主眼中这般看时,心里又品度了几分。大理寺的寺正虽着约莫是个七品的小官,沈远风看起来却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这般来说已是很有作为了,再努力些,加官进爵到是前途无量的。
想到这般,青朝点点头,“今日之事,有劳沈大人了。算起来沈大人于我家凝儿、安安还是表兄妹。”说罢,青朝公主便转头吩咐人将西厅收拾两件客房出来,以供沈远风等人查案休息。
沈远风便站起来恭敬地行了礼,道了谢,便领着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