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界
无虞渊
冉遗一身素衣,静静地漂浮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抱着三锋戟。
“帝姬,犯人带到,可以行刑了。”
冉遗转过身来,双目失明的她眼前黑漆漆一片,只能依稀听到一阵沉重的呼吸声。
“咳咳,沙棠倏和那厮也是狠,竟教你来行刑!”长右衣衫褴褛地跪在裂谷旁边,往前一点便是万丈深渊。
“很可惜,看不到你死。”毫无情感的字句从冉遗腹中传出。
“冉遗,你可是还在怪我!我承认利用你对付沙棠倏和,可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难道你害她害得还不够惨吗?”冉遗身边突然升起一阵浓烟,延维化为蟒身,吐着信子从中钻了出来,阴冷的眼神中闪烁着鄙夷的光,“我在北海捡到她的时候,她目不能视、口不能言、鱼鳞被拔光、筋骨被抽断,那副狰狞可怖的样子连老夫都觉得胆寒,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啊!海族苦苦相逼、人界不依不饶还有神界暗中搅局,我和父皇这样做都是为了保住冉遗的性命啊!”长右的眼神显得十分诚挚真实。
延维将冉遗驮到自己的头上,怒骂道:“怕她控制不住功力,就抽了她的筋;怕她从北海游回来,就拔了她的鳞;怕她找别的路径,就刺了她的目;怕她用海妖之音呼喊,就剜了她的舌,你们父子为她考虑的可真是周到啊!”
冉遗听着自己曾经的悲惨遭遇,脸上却没有任何涟漪,用腹语,云淡风轻地说:“你觉得我该感谢你吗?替我保全了这具行尸走肉,并让我从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长右已是泪眼婆娑,哭喊道:“冉遗,你要相信,我和父皇都是真心爱护你的啊!”
“就是你们的爱护,害得我好苦。”感受到冉遗的怒气,三锋戟也开始蠢蠢欲动,“你们以爱之名,究竟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们怀揣着自以为是的爱意,对我予取予夺,把我如提线木偶一般玩弄于掌心,接着陷入无尽的可悲又可笑的自我感动中,这种凌驾于我所有意志之上的疼爱,我不接受。”
长右紧闭双眼,仿佛听见冉遗的哭声从遥远的过去传来,“皇兄,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
他当时何尝不知死对冉遗来说是一种解脱,可他却偏执地把她捆在这世间,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让自己好受。他把自己套在了忍辱负重的形象里,拒绝聆听外界的声音,扮演了一出又一出自我满足的戏码,可最终只感动了自己。
“在我的设想里,我继承大统后,摆平了财团的桎梏,密切了神海间关系,然后来到北海与你诉说我的迫不得已,我们冰释前嫌之后,再将你风风光光地迎回...现在看来不过是奢望罢了,确实,我这种不称职的哥哥,配不上你的原谅。”
延维用蛇尾把长右一把抓住,举到无虞渊上方,说道:“海皇仁慈,让你死得痛快一点。这无虞渊下的海底岩浆会在顷刻之间将你化为灰烬,你不会受太多苦的!”
话毕,便将长右扔下万丈深渊。
冉遗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抱着三锋戟发呆。
“大仇得报,怎不见你有半点喜悦?”延维问道。
“我早已没了七情六欲,你知道的。”
延维自知无趣,试探着说:“海皇已经给了你自由身,接下来可是要回冥界?”
“他们说,这戟灵乃是我儿魂魄所化...”冉遗轻抚着戟身,面容出奇的柔缓。
“多想了,纵然是在你的体内,但终究是人类的子嗣,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精神力量!”
“所以要查。”冉遗长戟一挥,指向水天相接的方向,“去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