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念抱着楼厌离一路走去,整个牢房在一瞬间陷入极静的冰冷之中,只剩那还没断气的狱卒低缓细弱的喘息。
地牢外,空气中血腥味弥漫。
地上冷汗混着血液,慢慢融入那地上的血海中。有些狱卒还在苦苦挣扎,撑着一口气,有人已尸凉。
楼厌离见这场景一阵反胃,闭眼不再去看。她所听到的传闻中,二皇子表面儒雅,实则是个伪君子,竟不知还这般残暴。若是她没判断错,地上死去的狱卒应该是二皇子所为,手法极重,一掌毙命,受内伤而死。嘴角血液呈黑色,不是被玄力所伤,像是另一种功法,并非玄武大陆所有。
而那些还留着一口气的狱卒则是剑气所伤,虽然也下了狠手,但力度控制得当不至于取人性命。
西南角院子。
楼厌离躺在床上,脑中还呈现着刚才地牢里的情景。那超她泼来的液体气味浓臭,倒像是硫酸,又比硫酸的腐蚀性强了好几倍,洒落在地的一霎那瞬间腐蚀地砖,陷下去一个大坑。速度之快,若是真到她脸上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仅是毁容那么简单,怕是连骨头都要被腐蚀一半。想到这里,那液体在地砖上“呲哩呲哩”可怕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回响起,一阵冷汗浸湿衣裳。
想起自己现在这副凌乱的样子也不是很体面,楼厌离捂上被子遮住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猛地想起一件事,她的小丫鬟去哪了!
楼厌离瞬间开始紧张,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二皇子两人刚想坐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双双皱眉疑惑地看向她。
楼厌离看着桌旁两人,一时不知应对谁说,看慕不尘更面熟一些,便将目光移向他将事情告知,“我的丫鬟可有看到”见两人没有答话,语气开始急促起来,“她不见了,一定是被楼府的人关在哪处”
“一个小丫鬟而已,丢了再找一个不就是了”江无念不以为然地说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脸色淡然。
楼厌离听这二皇子的语气,好像不把她的话当回事,顿时怒火上来,顾不得身份直接指着他的脸道,
“你还想不想娶我了,想娶我就立刻出去给我把我的丫鬟袭玉儿找回来”
刚说完就下了床一把抢过他的茶杯,将两人赶出了房门。
左手快速关上一门,勾起右脚把另一门踹上。
动作太大,这时她在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有伤,脚腕套着的铁环虽然已经被砍断,但是已经被勒的青紫,足踝处还淌着血。这六小姐也是运气差与她换了魂,反反复复受伤这副身体已经被她糟蹋得不行了。
江无念无奈,看她撒泼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位大小姐,没想到自己今后的王妃会是这样的,与他所听到的楼府六小姐传闻大相径庭。
等他出了门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人命令了,诧异之余又觉得好笑。
两人刚踏下台阶,只见院子外一丫鬟正在走来,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面色疲倦,但却毫发无伤。
袭玉儿一心去见自家小姐,步伐急促没有注意到门口正站着的两人。走到近处才发觉两位黑衣男子正看着她,十分眼熟,突然回想起来,“这不是二皇子和他的武陵卫吗,怎么此刻会被关在门外”气氛尴尬,袭玉儿见面前两人为她让出了台阶,便一溜烟地跑进去了。
顺手把门关上,与她的主子如出一辙。
见丫鬟回来了,江无念此刻也不想多待,也许是不熟的缘故,这六小姐不怎么待见他,便留下侍卫独自回了皇宫,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回去处理。
慕不尘听屋里主仆俩正在说话,此刻也不方便敲门进去,拿着剑站在屋外守候。
夜色已深,今晚月光微弱,风声四起,屋内烛光明亮。
这段时间只见袭玉儿进进出出,熬汤制药,端茶倒水,他只在门外守着屋内之人。
这时袭玉儿艰难地提着一桶热水走来,心里诧异这六小姐身边为何只有一个丫鬟伺候,
只见她身后又跟来两名小厮。
是楼夫人临时派来的,袭玉儿将水桶交给一人,并吩咐另一人去干些粗活。也就是如今小姐要出嫁了,楼府才给这般待遇。
又想到今日若不是二皇子前来,她还被大夫人关在柴房,没有办法去帮自家小姐,心里又泛起一阵难过。大夫人见事情败露,不得不将她放出来避免再生事端。
热水全部安置完毕,袭玉儿将寝衣平整地挂在杆上。
这一下午袭玉儿尽力克制住自己难过的心情,小心谨慎地帮楼厌离处理伤口,见她疲倦的样子也知道在牢房内受足了苦,难掩心疼。楼厌离知道她害怕就没有将地牢内发生的事告诉她。
经此一遭,袭玉儿暗下决心,今后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自家小姐,将来遇到的事只会更多,不能现在就禁受不住。
确保房门已锁严实,袭玉儿为她褪下血迹斑斑的衣裙,小心地扶着楼厌离浸入温水中。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楼厌离合上眼睛舒舒服服地躺在浴桶中,此刻没气力再想那些烦心事。
门外的站着的人一直都在,烛光映照下,一道黑影呈现在门上,男子的身形高大,肩膀宽厚。
手里的佩剑正是她熟悉的那把。与他接触不多,楼厌离感觉到他是一个品行正端之人。
不知为何只要有他守着,心中就能泛起安全感,仿佛府内之事都被他牢牢挡在门外。
楼厌离想起了那瓶腐蚀性极强的液体,心想着玄武的大陆的东西她不知道但她的小丫鬟说不定知道,这时开口问她,“玉儿你可知一种液体,颜色无异,却有一股恶臭,滴落在石砖能瞬间洞穿”
“小姐,那是蚀骨散,医术上有写过”袭玉儿好奇这还是之前小姐告诉她的,怎么今日反而自己忘了。
“哦,那是我忘了,自从林子里出来就不太记得这些”楼厌离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诧异,知道这样迟早瞒不住,就拿这个理由对付上来。好在这丫鬟对她深信不疑。
袭玉儿拿起梳子开始梳洗楼厌离的头发,刚一拨开,瞬间失声尖叫起来。她心里的恐惧再也压抑不住,一下子全爆发了出来。
手上开始颤抖,梳子掉落在地。
门外慕不尘听到了屋内的动静,立刻转身敲起房门,紧张里面的人是不是有危险。又顾及到此刻楼厌离正在沐浴,不能立刻破门而入。
敲门声很响越发急促,房门破旧并不结实开始摇晃,慕不尘听不到里面回音随时都有可能用剑划破这道门。楼厌离见自己身上不着半缕,此时还浸泡在水中没法动弹,下意识双手环住胸口,担心他会突然闯进来,立即回了一句,“无妨,伤口不小心浸了水”
慕不尘听到她没事,便放下了心,敲门声停下,楼厌离松下一口气。
此刻袭玉儿已经瘫坐在地,被看到的情景吓得不轻,眼睛瞪着还没回过神来。
楼厌离看不到自己的后背到底有什么东西,让袭玉儿去拿铜镜来。
袭玉儿颤抖着起身去取,双手将铜镜递给她,差点滑落在地,还好楼厌离及时接住。
铜镜里映照出她的后背,几道阴森恐怖的黑色印痕,从后肩扎根,扭曲蔓延至脖颈。
楼厌离此刻也十分恐惧,快速回想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楼厌离首先想到在地下见过的黑色液体,与她后背的情况十分相像。根据慕不尘的描述,机关冢地砖上流淌的液体具有毒性,一旦与皮肤接触,将会扎根蔓延至全身,若不得医治将会
衰竭而死!
那次摔倒,黑煞没有沾染上她的手臂,但很有可能已经滴落在她右肩,楼厌离当时起身只觉得后背疼痛,猜想是摔倒造成的,两人都没有察觉。
但她目前依然平安无事,说明这黑煞毒性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强。
楼厌离安慰好她的丫鬟,吩咐她帮她披上寝衣。
袭玉儿偷偷打开门缝,看见私下无人,轻声请了慕不尘进来。迅速将房门关严实,以防此事毁了小姐名声。
楼厌离草草合上左右衣襟,整理了衣物,转身对慕不尘说道,
“那日摔倒,我可能中了黑煞毒”楼厌离见他进了房门,一刻不容拖延,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和她的猜想告诉他,想得到一个证实。
说罢褪下背部薄薄的一层寝衣,露出了半个肩膀,
慕不尘清楚地看到了这黑煞印,眼神开始恐慌,随即又想到中了黑煞毒活不过十二时辰,而楼厌离足足撑到现在。转而先冷静下来,事情与他预想的不一样,说不定还有补救的办法。
心中不解这黑煞印为何在她后背停止了蔓延。
慕不尘紧皱眉头,随即目光看到了她耳根的伤疤,有点疑惑。
“这伤疤是怎么回事”
“在凌云阁被茶杯碎片所划伤”
仔细看去黑煞印恰巧在伤口处停止蔓延,慕不尘大概猜想了其中的缘故。
原先只是猜想这位六小姐可能是狐族血脉,而要验证最好的方法就是取她血液,狐族的血液对他们具有疗伤作用,只不过那晚没成功,但后来证实她的血液确实对自己身体复原有用,
这黑煞也是触碰到了她的血液,延缓了蔓延速度。没想到那道伤口竟然碰巧救了她一命。
慕不尘理清了思绪,眼下他必须好好守着直到她与二皇子顺利完婚。只要不继续蔓延,这黑煞印暂时不构成威胁,成亲后二皇子自然会带她遍寻名医。
“你放心,这黑煞没有那么恐怖,不会危及你性命,今后这印记定会想办法帮你去掉”
楼厌离听到不会危及她性命就放心了,一晚上有慕不尘在外陪着也算是睡了个安心觉。
只是可怜那小丫头哪里见过这种可怕东西,一晚上战战兢兢没有睡着,隔天早上顶着个黑眼圈来给小姐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