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吹涯心头大喜,仿佛找到人生之归属,生命的真谛,朝着酒香处发足狂奔,贪婪地嗅着酒香。
一座亭子若隐若现,并无飞檐斗角、朱颜绿漆,倒是外形庄严,形象古朴大气。一鹤发童颜老者坐于亭中抚琴,直至近旁却不闻琴声。
枫吹涯看得真切,亭柱上书一对联“酒香馥郁透乾坤,剑气纵横惊四海”,横批“酒里乾坤”,字迹遒劲,入木三分。
拾阶进亭,并不在意仙风道骨老者,也不留心古色古香的竖琴,漆黑的眸子闪着绿光,寸步不离石桌上油锃瓦亮的酒葫芦,香气就是从这葫芦中飘出。
“好酒,好酒!”他围着葫芦转了几圈,称赞不止,眼冒绿光,喉舌生津。
“何好之有?”老者停下琴音抬头问道,声音慈祥,面容和煦,对突兀的来访者并不惊讶。
老者白发披肩,面色红润,洁白的眉毛竟然垂到胸前,枫吹崖随意瞟了一眼,暗暗心惊,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分心而已,他的注意力立即又转到酒葫芦上,世上的一切都无法比拟这葫芦中芬芳的美酒啊。
“闻其味,远时细腻而轻盈,及至跟前则圆润而淡雅。”枫吹涯将旁边的酒杯盛满,直勾勾盯着杯中酒,恨不得眼珠子都要掉进去。
老者略表同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观其色,清冽净爽,纯净透明。”枫吹涯轻酌一口,抿嘴砸舌,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味久而弥芳,酸而不涩,苦而不黏,香不刺鼻,辣不呛喉,饮后回甘,五味俱全,此乃为好酒。”
“说得好,说得好!”老者笑容可掬,连连称赞,邀枫吹涯坐在石桌边,亲自倒酒。
“我这酒有个讲究,烧着喝方才最佳,只可惜附近并无温酒之物,可惜,可惜!”
“这还不简单?”枫吹涯凝神聚气,一掌挥出,两团火苗飞入杯中,熊熊燃烧。
杯中别有一番乾坤,酒火交融,辗转翻腾,化为两条晶莹剔透的白龙,附着幽蓝的火焰腾空而起,龙吟四起,遨游亭内,直将枫吹涯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须臾火灭,酒回杯中,热气腾腾,芬芳四溢,两人对饮,入喉穿肠,直奔气海,沉入骨诀,顿时体内龙鸣凤舞,金光大胜,枫吹涯血脉喷张,经络爆现,五脏如焚,六腑似燎。
“世间居然有如此美酒,竟胜我那常年之物百倍,再来,再来!”恍惚间枫吹涯欲去倒酒,老者连忙伸手制止:“且慢,酒虽好,莫要贪杯。”
“我观你身有一物,正和我那哑琴相配,何不弹琴舞剑助兴?”
“无声之琴,何以舞剑,怎能助兴?”
“能饮我酒,就能听吾琴,尽管舞就是了!”老者说完转身抚琴。
指尖拨动,哑琴发声,其声铿锵,如金石撞击,体内骨诀跟着旋律竟然颤动。
枫吹涯拔出漆黑断剑,拿起葫芦边饮边舞,状若疯癫。
“剑伴琴,琴助酒,酒醉人,人舞剑,四化为一,物我两忘;剑舞人,人醉酒,酒助琴,琴伴剑,致虚极,守静笃,始得万物”老者边弹边唱,其声清越。
琴音时疾时缓,忽高忽低,竟像一张无形的大手指挥着枫吹涯手中剑,一招一式极尽法则。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万物。白龙驭酒,哑琴御剑,烈火焚骨。传尔道法,铭记于心。”
“洗髓要义,重在伐体!”老者仰天长啸,声震环宇,强烈的气息瞬间喷薄而出,须发皆张,正片山林风云搅动,仿佛大风暴即将来临。
琴声骤变,锥人魂魄,鞭其骨诀,勾动体内烈焰,美酒狂涌,焚烧内体,继而体外,幽蓝的火焰将枫吹涯包裹,将整片山林照亮有如白昼,犹如一口璀璨的明星在风云间冉冉升起,画面十分诡异。
半个时辰之后酒干声绝,枫吹涯浑身冒汗,盘坐亭中,喉头涌动,“哇”的一声吐出一团拳头大小的黑物,散发恶臭。
“吾在此界等尔十六载有余,今日有缘得见,替尔洗髓伐体,明骨开境,心愿已了,自当归去。”老者深邃的眸子里充满了慈祥,怜爱的看着这憨玩嗜酒的孩子,喃喃自语,说罢如一颗流星急速远去。
另一界巨宫的闭关房内,一位老叟仙风道骨,双眼开阖,星月闪动,他弹去肩头尘土,喃喃自语:“这一闭关十六载有余,炎兄,我将得你传承之人洗精伐髓,希望他能重整炎兄雄风,现往日传奇,他日登临吾界,激浊扬清。”
枫吹涯已是物我两忘,只觉体内气海大开,骨诀立于正中,吸纳天地灵气,将其净化反哺气海,而那妖丹早已被炼化成一缕元气。
不知过了多久,枫吹涯醒来,天色大亮,环顾四周绿草如茵,流水潺潺,哪有什么奇山古亭、哑琴老叟。
枫吹涯定了定神,查验体内,五脏六腑通透,气海清晰,元气鼓荡,骨诀上端两个金色大字“炎动”,紧接着密密麻麻蝇头小字:凡物之精,比则为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于天地,藏于胸中。杲乎如登于天,杳乎如入于渊,淖乎如在于海,卒乎如在于屺,既曰为气。
骨决收到指引,竟然幻化成一小人,散发着远古气息,盘坐天地间,双手合什,吞云吐雾,体内金线流转,贯穿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从七窍之中弥漫而出。
枫吹涯冷不防被呛得鼻涕眼泪分不清楚,可他心里甚是高兴,大约击杀铁线蟒时这小家伙就功不可没,只是当时没有感知罢了。
这是个妙趣横生的时代,枫吹涯咂摸着回上来的酒香,嘴角浮现了自信的笑容。
“我来了,久违的世界,虽然我迟到了十四年。”
第一次踏足这片陌生的大地,他做好了准备。
等待他的事情太多了,生死未卜的矿友,素未谋面的父母,还有封印的罪魁祸首,即便掀翻苍穹他也势必把这一切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人活着就要坦坦荡荡,条清缕析,9927给他灌输的是光明磊落爱憎分明的光棍思想。
9927可谓是他的启蒙老师。
出发,枫吹涯笃定信念,迈步向前。
离别枫吹涯后若蕙几乎小跑回到营地,昨夜的惊险仍然心有余悸,要不是那个少年她已成群狼腹中之食了,可是她分明感觉到那个少年身上隐藏着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危险味道,这种人少见为妙。
熟悉的帐篷出现在眼前,一位头发稀疏枯黄的老人正在帐篷口张望徘徊。
“橙老!”若蕙快跑过来。
在帐篷口焦急等待的正是橙老,自从护送队在沙漠中被遭到砂人伏击,大统领青果刺被杀之后,德高望重的橙老担任起护送的重任。
橙老快步上前,紧紧将若蕙搂在怀里。
“我不该偷偷私自出去玩,只是好奇森林里的花花草草。”若蕙紧紧的靠在橙老肩头,像个孩子一样禁不住哭出声来。
“这鬼丫头,我还没责怪你,你道先哭起来了!没事了,没事了,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橙老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安慰道,皱纹密布的额头渐渐舒展开来。
若蕙失踪后,橙老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发疯似的派人到处寻找,看到森林里独有的求救信号,更是倾其所有,凡是能行动的青壮年都进入森林寻找,一夜了无音信,他怔怔的在帐篷口站了一夜。
“那你不怪我了…”若蕙调皮地道,得到橙老肯定答复后,立刻破涕为笑,拉着橙老粗糙的大手小垫步的跳着往大门走去。
橙老大声的吩咐:“快发信号,若蕙回来了!”
看到帐篷发出的信号,大海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公主平安回去了!”他大声召集分散的部下。
若蕙走进帐篷,看见地上未清洗净的绿色痕迹,脸上升起了担忧之色。
“谁受伤了?”
“围捕银背猩猩时小容不小心被抓断了腿,我已经喂他吃了橙子。”
“那可好了,橙老的橙子可是我茂须国的国宝,能让他重新长出一条健壮的腿来。”其实若蕙并没有表面那么轻松,橙老年龄大了,结的果实越来越少,就是父王都舍不得吃。
“小丫头,放心,陈伯为你留着一颗十万年的仙橙,等你开了气海,陈伯送给你,你的元气就能大幅提升,超过同期的人类了!”橙老看透了若蕙的心思,爱惜地抚摸着她的头,这可是他看着长起来的丫头。
当初离开茂须国的时候,老国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若蕙。他和老国王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就是他的那颗对族人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老橙子,他只为公主流着,即便大统领死的时候,也没有拿出来。
作为树族,几千万株中才孕育出一位先天人体,本就难得,又有老国王传承,若蕙定是下一代的王,不容有任何闪失啊!
他曾向老国王拍下胸口:“我这条老命可以不要,但公主一定会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