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汉历二月初四,二月二龙抬头的这个重要节日还在延续着。
龙抬头寓意着新的一年要有好的开头。
按照以往当地的习俗这个时节正是亲友之间相互走动拜访的时候。
昨日本应该是柳氏回娘家探望李光宇外婆的日子。但因为最近难得有几天好天气,柳氏就想趁着这个春忙的时节在田地里多挣些钱。所以探望娘家的事宜也拖到了后面。
远处辛博纳森林一片烟煴迷雾缭绕,崇山峻岭在烟雾里模糊不清。山脚下的四九村一座座低矮房屋在大清早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屋顶的青烟冒起,许多人的穿着比平时整洁很多,家里有要接待客人的正在提早将酒菜准备着。这样的节日最开心的应该属于小孩子了,能吃着平时吃不到的春饼,糖果什么的。一群人满街的打打闹闹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却说在村里那条弯曲的小路上,一辆马车驶来。高头大马拉着后面用浅紫色绸布装饰的车体。
魁梧中年汉子驾着马车偏头开口对车厢里的人说:“静环,昨天可是没有睡好。你的脾气表面上柔弱,骨子里和你娘一样都很要强。有些事你也莫要怪你娘才是。”
车厢内少女肤白如玉,修长的凤眼好似一汪碧波,神色温婉中带着些许忧伤又有一丝倔强。林静环说道:
“艺院里毕竟大家都想要进入妙音阁的,如果这个机会不抓住,我可能永远都会待在家里接受我娘的摆布了。”
“你去妙音阁就是为了摆脱你娘的束缚?”
“嗯,也不全是。”
“女孩子不要太倔强了,这样命不好。这是你妈说的,我觉着也有些道理。”
林静环表情淡然没有回答,那双凤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林三招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走着。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
这种沉默就像一种隔膜,是啊,她爹怎么可能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呢。此次回家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孤单,明明回到了自己的家,明明那个平日里疼爱她的父亲就在眼前可她却感觉自己如此孤独。也许他们是爱她的,她的母亲为了她忙前忙后,她的父亲总是能给她足够的关爱,而现在这些就像一件衣服穿在身上突然就感觉不合适了。
一个人在城里待久了,眼界和才识自然开阔很多,想法也比以前多了一些。城里的日子相对精致一些,所遇到的人大多都礼貌得体。再回到自己居住的村庄她好似已经不习惯这样粗鄙的生活了。
每次在艺院看到那些真正的大户小姐她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自卑,那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与她们相比她没有随从仆人,也吃不到定制的糕点,更用不上名贵的胭脂。她在想都是一个艺院的,她的能力长相一点也不比她们差,可命运为什么对她如此不公呢。
她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可她是一个喜欢追求自己喜欢生活方式的人,没有那么好的家庭条件她可以自己去努力。而她也一定必须去努力,朝着自己憧憬的样子努力。
现在生活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和苦恼。在她母亲为她安排相亲嫁人和进入妙音阁之间做出选择。人生初次到了一个岔路口好像都有些仿徨不安。
如果听从他母亲的话,找一个家境殷实的过上一两年嫁过去,过着平淡无味的乡村日子。那是她绝对接受不了的,在她未来的憧憬当中也绝对没有这些。
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一座座石块木桩的院落,一个个穿着粗陋衣衫的人们,还有一些鼻子上挂着鼻涕的小孩。这么热闹的地方此时此刻她突然感觉这个她长大的地方如此熟悉而又陌生。
以前的时光回不去了吗。那些童年美好的画面一幕幕好像就在眼前,只是这些画面已经成了过去珍藏在心里某个角落里偶尔拿来回忆。
看着林三招高大的背影,她还记得小的时候她骑在他的脖子上,伸手去摘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上的槐花。那个时候她觉得父亲是那么的高大,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时光过得好快,现在她突然觉得她的很多事情父亲已经帮不上忙了。甚至觉得她和他的距离有些远了,而这种远是心里上的远。也许未来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林静环想着这些内心复杂又伤感。正在她思绪万千的时候车厢外面的林三招的话打断了她。
“丫头可你知道妙音阁具体是做什么的吗?如果真的进入了从妙音阁,从里面出来你又要做些什么呢?这些你都想好了吗?”
林三招面色阴沉长长的叹了口气,虽然没有看到她的面容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她那阴郁的脸容楚楚可怜。
林静环面色一怔说:
“她们都说里面是以修习音律为主,招收弟子的要求的是对音律的感知要有先天的天赋能力。
至于学多久,从里面出来要做什么我还没想好,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据我打听妙音阁初阶三年,三年后不管你修习到什么地步都可以离开自寻出路。
当然三年之中如果有能力进入初境阶层也可以在里面继续深造。眼下帝国宗教门派并不多,而领地崛起的数量却在不断增加。修习着在一个宗门稍有成就就可以结业,并且可以在外面尝试创建自己的领地。
你一个女娃即便是块音修的料子,若想创建自己的领地开创家族基业那是谈何容易。女孩的归宿最重要的还是要成亲外嫁的。”
在林三朝的眼里,自己的女儿成了亲,就变成了别人家的人了。能力再强大仍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他想要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有多么出色强大,他只是希望她平平安安一直快乐幸福下去。
听了这话,林静环内心顿时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孤单和无助,那泪珠在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有些神伤的说:“爹你不要我了吗?即便是出了嫁,成了别人家的人,我也是你的女儿呀!”
林三招最看不得她哭哭啼啼,忙安慰说:“傻丫头,你爹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林静环自袖中拿出绣帕轻轻擦拭着粉嫩脸上的泪珠,黑白分明的凤眼已经有些红了:“爹,回去了要给我娘做做思想工作。不要总盯着我的终身大事不放。”
“静环啊,你娘也是为你好的。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希望你将来有大出息,去妙音阁我是支持你的。”
林静环轻轻抹去鼻涕噘着嘴不依不饶的说:“你就是两面派,和稀泥。支持我却又不在我娘跟前多说好话。”
林三招一脸委屈说:“为了你我都跟你娘吵翻了,这还不支持你呀。傻丫头这事得慢慢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娘吃软不吃硬。”
二人一边说着,马车便来到了村口的拐弯处。却见前面破衣少年蹦蹦跳跳的在往前走着。
林三招勒了一下手里的马绳,马车顿时放慢了速度。
此时看到破衣少年也朝这边望来。微笑着冲淋三招打招呼。
“林叔这是要到哪儿去呀?”
“到城里,送静环到艺院。”
两个人打着招呼,林三招询问李光宇昨天喝了酒,回去是否被他爹李德全训斥了。
没等李光宇开口又接着说:“你小子昨天犯浑喝了不少酒,我倒不是心疼我的酒,就怕你爹说我将你带坏,。那我可就冤枉了。”
想到昨天的事李光宇尴尬一笑
“不会的林叔,还要谢谢你的酒。”
二人说着话,林静环从车帘往外望去,看到那少年脚步轻快的朝前走着,面容干净,眉眼清秀一脸灿笑。见他朝着这边望来,她便赶忙将身子斜致一旁。
心里却在想,被学塾先生赶回来却还如此没皮没脸的笑的如此开心可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家境那班破烂竟然没有一点上进心,想到这里她便叹了口气。
直到马车走远将那少年撇致后面林静环才忍不住对林三招打探说:“这小子不是退学了么,最近在做什么。”
“在城里找了个差事,一个当铺做店伙计。”
林静环听了,“喔”的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扭过头去隔着车帘的缝隙又远远的看着后面那破衣少年。神情呆滞的陷入了回忆,似是想起童年时候的某些事情。
过了好一会她回过神来说:“以后别跟他们家来往太密切,你跟他爹本来就不对付。昨天晚上又带他去喝酒被他爹知道了又要吵闹。”
“他爹脾气又臭又硬这小子比他爹强多了,没事的。昨天看着他最近情绪低落便没拦着。”
林静环微微有些惊讶:“哦?难得你对他的评价这般高。”
“相处久了,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就是太年轻贪玩,不然也不会被先生赶回来。”
林静环噘着嘴说:“你年龄虽然大可看人的眼光真不咋地,一个被先生赶回来的人,小小年纪还喜欢喝酒。你却说他挺招人喜欢。这个评价也不知你怎么得出来的。”
“男人喝酒很正常的,你哥每次回来都会糟蹋老子一壶好酒,气的我牙痒痒。”
“还不是你带出来的坏毛病不过我哥现在好多了,在玄武院规矩颇多,那些坏毛病在里面也改变了不少。
爹不是我说你,你喝酒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掉,这样我和我娘就不会老是担心你了。”
林三招一听女儿后面的话,像是她母亲附体一样开始对他唠叨了。
这辈子恐怕改不掉了。不说这些了,明天你哥就要回来了,你姑姑也来。你就这么执意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艺院里放假就两天,我不想荒废学业,况且我只是在妙音阁备选名单上。好多东西都还要去学习,当误不得。清明节也许会有多一点在家的时间。到那时我回来你可要给我多准备些好吃的。”
“哈哈,没问题!”
二人一路聊着一些家常,最后林静环又叮嘱林三招平时要少喝酒,外出打猎一定要小心,在药堂为他买的创伤药要随时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等等。
高大的汉子听了女儿这般不厌其烦的说着,嘴上不耐烦的说着“知道了,知道了。”可心里却是一阵阵暖意,不由的开怀大笑道:“我女儿真是一件贴心的小棉袄。”
听的林静环捂嘴偷笑,刚才的阴郁心情似乎被这一句话逗得开朗许多,也许在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她和他爹那些曾经的东西是割舍不断的。她还是当年那个她,那个依赖着高大男人的小女孩,她还没有长大她还不想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