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脸上兴奋的笑容还没淡去,剧情便出现了急剧的反转,高涨的热情顿时低落了下去,就像是被一把寒冷的刀斩断。
随着轰的一声爆响,少年的身体就如一颗流弹般倒射,炸裂在临近防护栏的地带,硬生生地砸出了一个蔚为壮观的坑洞。
战场内,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水雾,那是雨水打落在猩猩身上,被烈焰蒸发出的温湿水汽,就像一层迷蒙的纱巾。
顷刻之间,龟裂的地面被怪力震起,乱石激出,击穿迷蒙的纱雾,飞射袭来,站在血泊上的警察猛地举起防爆盾牌,丢下肩上的女孩,大步向前,横在熊孩子与女孩的前面,用盾牌挡下了山海般倾泻的余波与裂石。
与此同时,坚守在前线的官兵们也及时地反应过来,大喝向前,迅速地举起了手里的防爆盾牌,沿着防护栏的边线,围成了一堵连绵的墙壁,挡下了绝大多数的飞石。
但是,仍有几颗‘漏网之鱼’越过了高举起的盾墙,犹如古代攻城时动用的投石机一般,石块遥遥地飞来,毫无防备地砸在了人潮人涌之中,登时打破了几个受害者的额头。
尖利的惨叫声接连响起,汩汩的鲜血染红了受害人的脸颊,剧烈撞击所带来的余震,同时作用在他们的颅腔以内,疲软的大脑随之剧颤,意识瞬间便被混沌的黑暗淹没,就此陷入了昏迷状态,不省人事。
接着,嘭地又一声沉闷的巨响,那只燃烧的猩猩落地了,漫步地走向那个乱石嶙峋的深坑,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微笑。
那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微笑,此时此刻的它无比地自信,无比地从容,认为自己已然登上了神灵的御座,从此往后,它便是这世间里唯一的王。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的话,那么,它就是神。
....
“妖怪!会杀人的妖怪!”一个脸上溅满鲜血的妇人颤声说,“你们这些当差的还愣在那里干什么?看戏啊?!快开枪!快开枪杀了它!”
“那里还有人!”一个男人大声地反驳,“不能开枪!那里还有三个人!子弹不长眼!如果现在开枪的话,会误伤他们!”
“管他个屁的有多少人?!再不开枪就来不及了!那只妖怪要冲过来了!”妇人咬咬牙,豁出去地大吼,“要是让它过来了,我们所有人都得死!你知道吗?”她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们所有人都得死!还是说,你想让我们几百号人给那三个人当陪葬?你报复社会呢?这个罪名,你担负的起么?”
那个男人愣了愣,想了一下,沉默了下去,不再说话。
“对,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牺牲的出现是战斗不可避免的!我们谁都没有错!”马上有人附和道,“警察同志,快开枪!快点开枪打死这只畜生!”
“杀了它!杀了它!就算那三个人都死了,也都是这只畜生杀的!跟你们无关!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们还在犹豫什么?难道要对我们见死不救么?赶紧开枪啊!”
又有一道急促地大叫声隔得远远地响应妇人的话。
“别,警察同志,求求你,别开枪!”
另一个女人惊慌地挣扎出人群,发狂地大喊,踉踉跄跄地跑到了防线。
那是熊孩子的母亲。
她死死地攥住了一位官兵的机枪,把额头顶在枪口上,瞪大着红肿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持枪的男人,近乎失声地大吼,“我孩子还在里面,我求求你们,不要开枪!不要杀我的孩子!要杀,你就先把我杀了!”
“警察同志,你们要以大局为重!开枪吧,快开枪!”
还有人在高声喊话,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强行打断了他的发言。
那只燃烧的猩猩忽然跑了起来,硕大的脚板强有力地拍击着地面,震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大地抖动声,一下一下的,就像猛烈的鼓点,愤然擂下,震天撼地。
碎石战抖,大地悲鸣,冷光呜咽的马路上,那个插满裂石的坑洞没有丝毫动静,被混凝土埋在底部的那个人类似乎已经死去了,瘫倒在泥石的深处,再也不会挣扎,再也不会起身,再也不会感觉到痛了。
在距离坑洞近十米的地方,猩猩忽然一个大步跳跃,骁猛地飞身而起,就如一轮下坠的太阳,轰烈地撞向泥坑。
炽烈的飞火飘散的细雨里,滚烫的热度射向四面八方,映照在每一张屏住呼吸的人脸上,一个指挥官模样的男人站出了列阵,冷冷地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黑色的眼珠深邃如夜,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光照,看不见半分的闪亮。
“全体注意!”
他陡然厉喝了一声,就像一只老迈的狮子那样咆哮。
“开始射击!”
他冷漠地下令,声音坚硬如冰,森冷而不近人情。
顶住枪口的女人被军官再次强行拽走,浑圆细小的枪口成排而列,整齐地穿出防爆盾牌的间隙,倾斜向上,对准了那只大跳在半空中的猩猩。
一刻之间,密集的枪声盖住了飘零的雨声,明黄色的枪火喷吐,成千上万颗子弹划破长空,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弹幕,就像一场逆向奔涌的钢铁洪流,无可阻挡地拥向那团燃亮天空的烈火。
然而,效果却不甚理想,火焰的温度过高,出乎在场的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子弹在没入火焰的那一刻,恐怖的高温便已成功将它们融化,无与伦比的热量瞬间摧毁了它们的固体构造,将温度陡直地推升到了它们的熔点,固态失衡,残留的火药迸射出明艳的火花,钢制的弹壳化作了一朵朵金色的水花,击打猩猩的身体上,缓缓流下。
无形之中,俨然存在着一层高温的致密热膜,就像保护膜一般,牢牢地套在了这头猩猩的身上,根据初步判断,温度甚至高达上千度,堪比地下流淌的熔岩,能够熔炼大部分的凡铁,显然,子弹也不例外。
毫不费力地破开了弹雨的突袭后,猩猩悍然坠下,冲劲十足的一发拳击,纵下打破了迷蒙的薄雾,翻滚的烈焰,肆意放飞,被后退的劲风拉扯成条,犹如一头暴戾的火龙一样,龙腾而起,呼啸直下!
耳边的枪声热烈,泥坑中的水分极速地蒸发,那件渐渐干燥的羽绒服,噗的一声,被高温点燃,白色的绒毛灼灼地燃起,覆满少年的全身。
他用力地咬了咬牙,拄起手肘,抖落身上的石块,手掌撑地,艰难地支起身子,仰望着那一轮燃放在夜空中的太阳,脸色惨淡,凄迷地笑笑。
就这样...就这样结束了么?
堂堂一代死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