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了一趟火车,又倒了一趟汽车,最后叫了一辆三轮车,终于到了清江。
内心的悲伤与旅途的劳累被清江的美景洗去了一部分。这里的环境真好,一条江流穿镇而过,一栋栋老式的住宅沿江分布。
此刻近黄昏,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在夕阳的映衬下,倒真有些诗情画意,如果不是发生在这个节点上,想必这样的出行会是愉悦身心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时不时传来狗叫声,鸡鸭跟在狗的身后,在路上大摇大摆地走着。也许因为天暗下来了,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突然,左笙瑜大哭起来,原来她踩到了路上的鸭屎了。
林恒一边安慰左笙瑜,一边从一侧包里拿出纸巾,帮左笙瑜擦去脏污。
虽然四处都是乡野的气息,但还是能看到清江的发展的。
原来沿着这一条江,就她家是三层洋房,现在几乎每家每户都是三层洋房了。
林恒多年未回清江,全凭记忆找自家的房子。
循着记忆,在房与房之间找到一条窄窄的侧廊,穿过侧廊尽头,可看到眼前一望无垠的良田。现在正值初夏,田里都长着青苗,绿油油的。
右转第二幢房子,就是他们的家。房子的外墙上爬满了青蔓,倒看不见墙皮的陈旧。走近一些,透过裸露的部位仍能看到墙皮脱落的痕迹,大门上的锁也已生锈。
林恒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开大门,门一打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左笙霖下意识地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
此时有农人正从田里回家,路过他家门口,看到林恒一行三人,倒很热情地打招呼。
也只是本地人对归家的本地人的寒暄而已,他们之间其实根本互不相识。
左笙霖正帮着林恒收拾,左笙瑜则一个人在门口布满青苔的石阶上跳来跳去,玩得好不开心,这软软的感觉,像极了赤脚在郦城自己房间毛茸茸的地毯上走着。
临江而建的房子,湿气很重,加上多年未住,家里的灶台,地板,墙壁,壁橱…,无一例外都发了霉,也难怪开门之时有这么重的霉味了。
墙上到处挂着蛛网,燕子在家里做了窝,家具上也挂满了灰,临地的腿脚处也都爬满了点点菌斑…
要将房子收拾得住人的样子,看来得费不少功夫。
林恒不想儿子辛苦,让他到门口跟妹妹玩儿。可左笙霖拒绝了妈妈的好意,他很自觉地跟着妈妈做家务。
才把一楼收拾完,天就已经黑透了,街上再看不到大摇大摆的鸡鸭和狗了。亮起的路灯,略显昏暗,但足够照明之用。
左笙瑜对石阶上青苔的兴趣也消失殆尽了。她走进屋来,跟妈妈要吃的,经过这远距离跋涉,早该饿了。
但眼下条件有限,林恒没办法给孩子做什么好吃的,简单地将随身带的一些饼干拿出来充充饥。
左笙瑜毕竟是个孩子,一路上吃的都是这些饼干,已经吃厌了。
她哭喊着要吃饭,吃面,吃饺子,吃肉…嘟着嘴,再不要吃这些饼干。不管林恒怎么劝都不行。
最后还是左笙霖有办法,不知他在妹妹耳边说了什么,左笙瑜停止了哭闹,很乖地吃下饼干,还给一旁的林恒递上一块。
三人吃完晚饭后,林恒继续收拾楼上的房间,左笙霖带着妹妹先在一楼玩儿。
相比一层,楼上的房间相对好些,由于楼层较高,光照充足,除了染了厚厚的灰尘之外,倒没什么霉味。
左笙霖不忍妈妈独自一人打扫,没过多久,也带着妹妹也到楼上来。
左笙瑜在一旁画着画,左笙霖帮着林恒收拾。眼下悲凉的光景,倒也略略透出一丝温馨,如果看不见他们肩上那块小小的黑布的话。
左笙瑜看哥哥和妈妈都这么认真干活,也放下画笔,叫嚷着也要帮忙。不过没过多久,就窝在杂物堆里睡着了。
两个房间收拾完毕,夜也深了。林恒抱起左笙瑜放到床上,同时,催促着左笙霖也赶快去睡。左笙霖听了妈妈的话回到房间,但只是象征性地关灯上床。他并无睡意。
黑暗中,他听到妈妈房门打开又轻轻关上的声音,接着是轻轻下楼的脚步声…
“妈妈这么晚下楼,有什么事吗?”左笙霖心里想着。
他在黑暗中起来,鞋子都未顾得上穿,蹑手蹑脚地开门,走出房间,刚走到楼梯转弯处,便听到妈妈压抑的抽泣声。
左笙霖意识到,自从爸爸跳楼去世以来,妈妈从没在他和妹妹面前流过泪。
就连此刻的哭,也是强忍着的,生怕惊扰了楼上睡觉的他和妹妹。心里的那些痛和恨,也只能留给夜深人静的自己。
左笙霖听着林恒压抑的哭声,手上攥紧了拳头,心里的那份仇怨也就更深了。
从此,他们一家三口,就在清江住下了。
林起初担心镇上的人会过问关于他们家的那些事,也担心他们会在背后议论。
因此,她有些不敢见人,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避免引起难堪的寒暄。
但好在他们在清江日子也算平平静静的,基本无人过问他们的家事。
一切都重新开始上了轨道。
林恒在村里的一家小型纺织厂找了份工,赚的虽然不多,在清江过日子还算可以。
在村里老人的指认下,林恒知道了父母的田产在何处。她将家里荒了许久的地重新开了出来,种上些蔬菜瓜果。
林恒还从村里年纪较大的老人那租用了一些地,种上棉花,收获的棉花直接供给村里的纺织厂。
白天在厂里上班,不上班的时间照管地里。
林恒心里的全部想法,就是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
左笙瑜和左笙霖被安排到了镇上的小学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