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孝直抗命陪主
孟晨自己可以选择冒险,但是却不想让他人跟着一起冒险。此时的孟晨想到了一同前来的法正,自己甘当诱饵之事,乃是随机应变的策略,他事先并未有如此打算。
然而战场厮杀凶险万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坚持到最后。自己一个人做诱饵已经足够,没必要让法正也陪着自己冒这场风险。当然项岳等人除外,毕竟他们之间乃是过命的交情,一起承担风险对兄弟来说乃是理所应当之事。所以对于孟晨来说,为项岳揉按发酸的胳膊,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了。至于什么君臣之别贵贱之分,从未在他们兄弟之间体现过。
孟晨拍了拍项岳的胳膊,低声说道:“你养好精神,今晚夜半之时,将法孝直送走。待在这里,要随时面临城破之危,万一有什么闪失,未免得不偿失。”
项岳举起另一支胳膊交给孟晨揉捏,点头说道:“明白,保证完成任务。”虽然声音不大,但此时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所有人都在休息,二人的对话足以令赶到他们身侧的法正听得清楚。闻听主公要先一步将自己送走,法正默默感动地同时却下定决心,做了与之相反的决定。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不因心情激荡而产生半点波动,拜道:“主公,战况统计完毕,属下特来禀报。”
孟晨听到说话,抬头一看正是自己方才提起的法正,暗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与项岳二人会心一笑,相互扶着站起身来,对法正说道:“孝直来的正好,我也正有事要与你说。”
法正立那里,保持着拜见的姿势没动,接口说道:“主公所说之事,法正已经尽知。只是法正决意与主公一起,共同面对接下来的战争。”
孟晨见他居然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解释道:“孝直,这里处境危险,随时都有城破的可能。一旦城破,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所以趁着目前敌军兵力不够,还是赶紧突围离开为好。”
面对孟晨的劝说法正依旧不为所动,回道:“既然如此,主公为何不与我一同离开此地?”
孟晨听罢,摇了摇头,含笑说道:“我还要在这里引诱庞羲的主力,怎可离开?你却不同,没必要与我等一同冒险。”
对于孟晨接二连三的劝说,法正依旧不为所动,再次将方才所说重复了一遍,只听他道:“那么,法正决意与主公共同进退。”
孟晨见法正如此执着,变了脸色,指着法正怒喝道:“法正,你还当我是你的主公不是?我现在以益州牧的身份,命令你立刻离开此地!”说罢转头对着项岳说道:“老六!马上动身,送法正离开。”
孟晨大声呼喝,将一旁正在休息的守军惊醒,纷纷将投来疑惑的目光,想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项岳不愿让他二人继续僵持下去,正好被孟晨点名,强作精神,走到法正身边低声劝道:“孝直,主公让你离开,出于一片好意,你这般执拗所谓何来?”
法正的身躯微微颤抖,本来因为忙碌而略显蓬松的发髻,此刻更显凌乱不堪,他猛然抬头,看向孟晨说道:“昔日与曹云泽兵败之时,他将保命的坐骑让给我,使我安然逃脱,自己却险些身死。今日秭归势危,主公又做出与曹云泽同样的选择。我知道,主公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我的爱护。可是,主公可曾想过,如此一来,叫我三军将士,满营上下如何看待法正?危难之时,弃主先逃!这样的名声法正背不起。”
孟晨听他说的情真意切,语气缓和下来,安慰他道:“孝直言重了,身为军师,不善征战也是正常,危难之时先行撤退有何不可?更何况,你是奉命行事,哪里会有非议?”
没等孟晨继续说下去,法正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道:“即使他人不说,法正自己却心中难安!心乱则意乱,意乱则无谋,一个无谋的法正,主公要来何用?保我作甚?”说到这里,法正冷然将随身的佩剑拔出,接着说道:“主公想让法正离开可以,请先赐死,今日只有躺着出去的法正,让我活着出去却是万难!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只求问心无愧,何惧生死?!更何况,为主尽忠,本就是我法正理应做到之事!这件事,于主公来说,是爱惜属下,尽最大可能保我周全。但是于我来说,却又临危背主,贪生怕死之嫌!这天下的美名岂可由主公一人尽揽?还请主公收回命令,让法正陪主公奋战到底,无论战后是生是死,法正绝无半点怨言!”
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虽然这是法正在向孟晨表明自己与其同生共死的决心,却因他言辞凛然,其中情愿赴死之意,深深的感染了周围所有能听见这番话的守军。
“大丈夫立于天地,何惧生死!”“为主尽忠,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这些话语,不断在众人耳边回响,彻底点燃了在场所有守军,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满腔热血。他们纷纷站起围在孟晨于法正二人四周,眼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一般。
孟晨越过法正,看向群情振奋的众人,凝声问道:“你们,也是与法孝直同样的心思么?”
面对孟晨的询问,这些守军仿佛事先约好的一般,齐声回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何惧生死!”声音激昂,震彻天地,直冲九霄之上。
“好!”此时的孟晨,目中迸射出异常明亮的光芒!他许诺道:“我孟晨能与你们并肩作战,实乃三生之幸!我在这里立誓,此战过后,我会将你们的亲人全部接入成都,让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至于在场的众位,活着并能再战的,编入我的亲兵卫队,享受将官待遇,伤残的,随家属同入成都由我奉养你们终老,至于那些不幸阵亡的,我会于城外立碑留名,并派人四时祭奠,让所有世人知道你们的英勇事迹!”
孟晨的这番话语,算是彻底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守军的士气瞬间提升到极致。不约而同的高喊道:“不惧生死,为主尽忠!”
望着军心振奋的众人,随法正一同前来的李严心中羞愧难当。与法正的凛然赴死相比,自己临阵投降显得格外的屈辱无能。即使此前他一直对自己说,这只是自己识时务之举罢了。可面对此情此景,以往那些说服自己的话语,此时却觉得荒谬异常。他扪心自问,难道只有法正可以为主尽忠,而我李严就是那贪生怕死之辈了?
李严的内心活动,别人不得而知。甚至于,大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唯有孟晨心有所感的瞄了他一眼,只是此时不是处理李严之事的时候。他挥了挥手,压下众人的高呼,料定今夜不会再有战事,所以孟晨下令,让这些厮杀许久的士兵各自回家休息一晚。接着来到法正面前,帮他把佩剑收起,与项岳一同返回他们临时的住所之中。
孟晨许诺战后将城中的百姓全部迁入成都之事,经过在场士兵的转达,很快传遍了全城。一时间,大家对于战争的恐惧尽皆被即将迎来美好生活的喜悦所取代。毕竟成都要比这里强的太多,至少就目前来说,人身安全能够得到保障。更何况孟晨说了会让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这对于生于乱世的他们来说已是最美好的愿望了。至于这些美好其实是由他们亲人的逝去换取而来这个问题,他们除了略有伤感之外还有其他选择吗?现在四面城门关闭,城外还有敌军在驻守。既然战争已经无可避免,那就只能祈祷自己的亲人福大命大吧。
不过,经此一事,整个秭归城内的百姓,上至头发花白的老人,下至牙牙学语婴孩,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如此渴望胜利的决心!因为只有胜利,他们才有搬到成都的希望。当然,之前百姓的心中也会害怕失败,一旦失败,他们面临的究竟会是什么谁也不会知道,也可能是从此颠沛流离,也可能是被当做苦力修筑城池,甚至可能被恼羞成怒的敌军屠杀等等。虽说现在还是有这种担忧,但是胜利之后所面临的情况却发生了巨大改变。由原本即使胜了,他们也还要继续待在原地受苦,变为了只要胜利就可以离开这里,去到富饶的成都去生活,并且是衣食无忧的生活。
所以在如此诱人的条件下,所有的百姓都渴望己方最终能够获胜,这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活着,有希望和没希望的状态是完全不同的!在这股无形力量的推动下,第二天早上,全城出动,所有人都参与到了城防的修筑以及备战当中,每个人都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是孟晨等人始料不及的,也是在此时,孟晨深刻的意识到了民心的重要性,体会到得民心者得天下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