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城?”我们个个面面相觑,“瓮城?”
“拜托,我可是连一丁点儿城的影子都没看到。”半子努努嘴,说,“小尹,你不是在耍我吧。我可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她回,“原先你们读石板上的字时就知道这是个明墓,当时明代的墓葬技术已经十分高超,能够良好地将各种机关藏在不起眼的地方。若是两汉时代的,你会惊奇地发现这是有一座机关城墙。现在它只是化有行为无形了而已。
阿靖“哦”了一声,转而又问:“你怎么确定这些棺材都是假的?莫非你从它们上面发现了什么线索?”
“因为我曾经来过。”她的回答干净利落,丝毫不给人思考的余地,“我有印象。”
“怎么可能!”我们一起大喊,“两个入口都没有被很久以前,至少是二三十年的挖掘痕迹。你真的来过吗?该不会是梦里梦到的吧?”
“不,我来过。”她面无表情地说,“那时很久以前的事吧。我有点记不清。”
二叔有些无语,他早就拿小丫头没办法了:“行行,当我并不知道这个墓里到底有多少可以去外边的通道。这么着吧,既然你来过,就为我们指出哪里有机关,好让我们尽早避开它们。”
“很抱歉,我不能。”小丫头继续面无表情,“我已经申明了我记不清。”
这时,榉老突然从墓室,哦不,是瓮城的角落里冒了出来了。他气急败坏地大吼:“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刚才我四处都逛了一遍,不仅没有明门,他妈的连暗门也没有!这瓮城密不透风的,除了进来的墓道和七口全假的棺材,啥都没有!哼,小毛头看看你干的好事,把我们带到了这个破地方!哼,好一个瓮中捉鳖!”
小丫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来过啊,不可能没有暗道的。”
“还说有暗通道?”榉老白了她一眼,“老夏,你自己看吧,要是能找到任何一个机关,我就屈膝下跪。”
于是,老爹领着我们一行人在瓮城的边沿饶了一圈。我们都用手仔细在墙上摸过;还像滑冰似的在地面上溜达,以防地上也有机关没被榉老发现。
可结果令人沮丧,个个都毫无收获。“呀,不可能呢。”青子见一些人眼中跳着愤怒的小火苗,忙提前为小丫头辩护,“小丫头不是和咱说过了,这明代的机关都做得十分精细,又放在不起眼的地方,自然不可能被咱们这么容易找到啊。”
“我真的是受够了这个臭丫头的胡掰。”榉老说着,用脚去踢地上一粒只有指尖大小的小石子,“我——”
我们都没听清他后面说的话,紧接来的巨大“轰隆”声打乱了原本平静的心情。一条条沙蛇从头顶上方流下,流到头上,脸上,钻进衣襟里,刺得我皮肤生疼。流沙,照这样的速度,不到一小时就会推到我胸口,将我活活窒息而死。没有出路,我想,等死吧。想到这儿我又有些不甘心,自己还这么年轻,才二十四岁,才大学毕业两年,才开了一家古玩店,才拥有许多空余时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唉,天呐……
恍惚间,猛然听见老爹在大喊:“大伙儿快回墓道!快走!”我突然清醒过来,用力一拍脑门,心说这墓道又没堵,瞎等死啥呀?真是一到紧急情况就乱了阵脚,以后一定得冷静点。想着想着,脚已经不知不觉走了好几步路了。此刻,沙子已经快高过脚面了,举步十分艰难。
三米,两米……一米!我马上就可以逃出这该死的瓮城了!老爹在我前头,他稍微停下脚步让我们快点。我点头会意,更加努力地向前迈步。突然,墓道口传来空气被挤压的呼啸声,紧接着,“呯”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不,是砸在了墓道口,我们定睛一看,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千斤闸。
刚才我们进来时因为对北斗七星棺的新奇而忽视了头顶上随时可能落下来,将我们困在瓮城里千斤闸。我急得抓耳挠腮,后悔莫及。老爹差点儿就能冲过去了,但还是慢一拍;现在他正颓丧地,无用地将自己身体往石闸上撞。半子吓得扑到三叔怀里;陈叔正在安慰哭泣的青子,但他的眼神里也透着绝望;二叔和榉老多余地吵着架,甚至要挥起拳头来了。我无助地看着其他人,感觉这次真的难逃一死了。
“嘿,伙计们!”纪利诺试图说些鼓舞人心的话语,来重振士气,但立刻被我打断了:“如果你自个儿跑到这里来,你就会知道这样被慢慢折磨死有多痛苦了。”
“噢,好吧,那我也不多废话了。”他无奈地说。我的眼神在瓮城里飞来飞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找点事儿做总比干坐着等死要好吧。
等等?我怎么找不到阿靖和小丫头?他们看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重头来,再找一遍,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我环顾四周,终于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寻到了他们。小丫头把手指按在墙上,缓缓地移动着。阿靖也学着她的样子,用手掌感知墙体的异常。他们俩不时低语几句。要是在平时的情况下,我早就跑过去问一通了,但高过脚面的沙子阻止了我的脚步。“你们在干什么呐?”我只好放开嗓门大喊,阿靖怔住了。与此同时,小丫头突然说了一声“找到了”,便对阿靖耳语了几句。
不会真的被他们找着了吧?我想着,盯住了瓮城三面空荡荡的墙。
“各位,我们找到了一个可能会出现暗门的机关。现在,请各——”阿靖装腔作势地说,但立刻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掩盖住了。小丫头这下手也太快了吧?现在,她的食指和中指竟直直插进一块砖里,里面淌出的猩红色液体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流。天啊,这是小丫头的血吗?这人对自己也太狠了吧。视线又转向那三堵墙,可令人意外的是墙上空空如也,没有丝毫动静。可是,刚刚那阵巨响又是哪来的?
想着想着,突然脚下的地板开始倾斜。我急忙平衡住身体,心里暗悔怎么榆木脑袋想来想去就没想到脚底呢?等来不及我反应,又一声巨响,脚底一空,整个人便落到了下边的无尽黑暗中。
“哎哟!”身下出现了一块硬地,我惨叫着摔在了上面,摔得我眼冒金星。
我慢慢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啥也看不见。我记得身上有支打火机,忙在身上的口袋里翻了个遍。不动还好,一动就不要命了,我感觉全身都痛,希望不要骨折脱臼什么的。
手终于在一个裤袋里找到了打火机。我拿出来摸到那个按钮,大拇指向下一压,“啪”得一声,一簇橘黄色的小火苗蹿了出来,微弱的光线照亮了一小块区域。虽然火光不强,但好在我看得清自己的手了。要知道,那种眼睛失明的感觉简直比摔死还要痛苦。
我手握住打火机,身体克制住疼痛,缓缓地转了个圈,环顾了火光所能照到的地方。地上还是砖头铺成的地,还是灌铸了铁浆。什么鬼地方啊?我照了照头顶,上方已然是砖组成的天花板。我们到底掉到了哪儿?又或者,机关闭合了?完了,这下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哦不,我们现在就在地底下,还是可以灵的。
这时,小纪的声音从耳麦里传了出来:“呼叫,呼叫,小游,小游爹,小游二叔,小游三叔……榉老,陈叔。”
“小纪,我……我在。”我嘶哑无力地说。忽地,手中的打火机灭了,只留下一缕青烟。怎么回事?有风?也不太可能啊。但我一想起上次下墓道时的阴风,就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四周又陷入了黑暗中,只有陆续的“收到”在这里回荡。幸好他们应该也没事儿。
我颤着手指又想去开打火机,却没料想手一抖,打火机就掉到了地上,无迹可寻。瞬间,一个名词闪电般出现在了我的脑中——“鬼吹灯”。
我哆嗦了一下,心说总不可能这么巧吧,希望不要如此。
好在很快就出现了几簇手电光。我借着它们的光线,找到了我自己的手电。
“喂——喂,纪总,一切设备都正常吧?比如说头盔上的摄像头?”那时老爹在说话。谢天谢地,听这语气应该没事。
“我看看……”小纪说,“嗯,还行吧,这东西防摔的,不会坏到哪里去。噢,摄像头出了点小问题,偶尔会闪出些雪花,不过不打紧。其他都正常。”
“呼——”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刚才听他说话,都忘了打手电了。我迅速拨开移钮,周围立刻亮堂了不少。这打火机到底不比手电来得亮,但万一手电的电池不够用,它倒也是一个挺好的临时照明工具。所以,我还是把它从地上捡起来塞进了口袋。
我自个儿的手电,加上其他几人开的手电,这里的景象马上明晰了起来。我看了看,吗发觉这地方还蛮大,够容下一群人在里边打麻将了。
我想站起来走走瞧瞧,但一抬身,一大团沙子就从身上落了下来,掉到地上。自个儿瞅了瞅衣服,才发现衣服上满是沙子,白花花的一大片。哼,我们掉下来时这齐脚高的沙子也掉下来了,要不是我嘴闭得还算紧,否则嘴巴里也有一大团沙子了。(其实我很想知道在古墓里埋了百年的沙子吃起来味道怎么样,会不会跟陈年老酒一样发酵)我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裤子,又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沙子,借着手电光向其他人走去。
“快看哇!这儿有两条岔路口!”青子突然惊叫起来,她的意外发现把我们都吸引了过去。
我把手电照过去,青子说得没错,确确实实有两条分岔口。它们像黑洞洞的大口,随时要向我们扑来。
“怎么办?走哪条?”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三叔在后边问。
我看了看他,又打量了一下这两条岔路,说:“现在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希望老天爷有眼,把我们引进正确的道里。点兵点将骑马打……没钱滚蛋!左边这条。”
三叔哭笑不得,只好往左边走:“小孩子的把戏,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么幼稚的东西。”说着招呼所有人进路。
我咕哝一声:“那还能怎么样?哼。”说罢便跟着他们走去。
突然我感到后面有人在扯我。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小丫头。“干什么?”我问。
“别过去。”她低声说。
“为什么?”我有些恼火,一下挣脱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哎,你别堵着我啊。”阿靖在后面囔道。这小丫头我感觉自从摔下来后就神经兮兮的,敢情是她晕血,手指出血了后把她给吓傻了吧。
忽然,一股劲风从我身后升起,小丫头“飞”了过来,抓住我的肩膀,使劲往后一拉。我心说不好,难不成她是一只混杂在人群中的粽子,现在要反扑了?想不到那纤细的手腕力道也这么足。
由于惯性,我俩四脚朝天地倒在了地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叫我别过去了——“呯”地一声,又是一道千斤闸。
我瘫在地上,喘着粗气。“你没事吧?”小丫头从地上爬起来,问我道。
“没……事。”我应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出那千斤石闸落下前最后一刻的情景:
青子转过头来,一抹神秘而又邪恶的笑容从她脸上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