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别来无恙。”陆炳也很高兴的说道。将士们大多不识的陆炳了,只当是京城来的官员,是夏将军的朋友,此时烤火做饭的他们纷纷侧目,看着这两个不合礼法拥抱行礼的大男人。一众骠骑鱼贯而入,为首那兀那汉子扬声道:“将军不可如此疾驰,仗着马快把我们甩在后面。敌寇虽灭,但仍有残存,万一伏击将军,那可是灭顶之灾,属下万死不能抵。”
夏大德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能杀我夏大德的人还没出生呢,嘿嘿,天下的高手不是我兄弟,就是我兄弟的兄弟,就一个白羽还来无影去无踪的,碰到他算我倒霉。哈哈哈哈哈。”
陆炳也笑了起来,那兀那汉子白了夏大德一眼,低声嘟囔什么夏大德不爱惜自己等等。夏大德却道:“还不来喊人。”
那一众汉子也没太有规矩,刚才还在马上给夏大德说话,并未翻身下马,陆炳倒是很欣赏那汉子。他们应该是夏大德的亲兵卫队,敢于直言相劝告诫主帅的鲁莽之处,这样一来便能以人为镜,更是忠心的表现。
此时一众人等看到了陆炳的存在,这才翻身下来,抱拳行礼道:“见过大人,属下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请大人恕罪。”
陆炳点点头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说着也抱拳回了一礼。
夏大德佯怒道:“什么大人,这是你们主公,这支军队真正的主人。”随即给陆炳说道:“这些粗野汉子都是后来招的,乃是西北的好苗子,有突厥人,有汉人,还有契丹遗族,但都是个顶个马上的好手。这么说吧,百炼精兵够强了吧,我这帮人毫不逊色,而且马上功夫更胜一筹。当然,他们刚来的不认识你也情有可原,三弟莫怪,他们是我的亲兵卫队,我又另招了不少人,就是所谓的复国大军,这个你是知道的。”
陆炳笑了笑,他之前在营中给蔡龙羽说把亦力把里给二哥夏大德,那是半真半假,其实也是为了摸清现在的状况。看戚景通和蔡龙羽的表情只觉得不太对劲,后来经过蔡立群那事儿,和陆炳自己所观察到的一些事情,陆炳便真心想把亦力把里给二哥。
二哥仗义,自己尽孝之后,送父母驾鹤西归后再建功立业也不迟。自己要兵有兵,不够还可以给二哥借兵,到时候二哥是一国之君,自己再另外开疆拓土称王称霸,兄弟齐是君王,岂不快哉。不论以后如何,起码这一代一定是相亲相爱绝不会有战事,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子孙或起征战那就是子孙的事情了。
至于把父母接到亦力把里来的事情,陆炳并非没想过,只怕父母年岁已高,再经不起折腾了,这温差时差气候一变化,身体怕吃不消,所以姑且这样决定了。
“见过主公。”那群汉子单膝跪地,行了个军中大礼,但是表情则是心不甘情不愿。陆炳连忙让他们起来,夏大德拉着陆炳去说事儿了,但陆炳耳尖,之前刚学了些蒙语能囫囵听懂,此时听到那群汉子用蒙语说道:“什么主公,咱们只认夏将军,这个当官的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是人都不愿听这种话,陆炳的心里酸溜溜的,但却没有发作,反倒是隐忍了下来。
陆炳和夏大德进了大帐,夏大德还想叫人请戚景通和蔡龙羽,陆炳先止住了他说道:“咱们兄弟先聊聊不忙叫他们,我们刚聊完。”
夏大德点点头道:“也行,对了,三弟,最近你应该会在西域多呆一会儿吧,这边大局已定,你应该趁早接管。不管是自立为王也好,是坐那幕后的太上皇也罢,总归要拢一下大局了。”
陆炳沉吟片刻问道:“现如今亦力把里的局势如何?”
“我大多是以战养战,要说政治经济我不太懂,但是最近打仗却打出了些心得。与其说亦力把里改朝换代,成为了新的国家,还不如说成为了一支新的军队来的妥当。这个国家现如今就是一台战争机器,指哪儿打哪儿,全是军队没别的,发展有些畸形,回头还得你自己来整治一番。先是把之前的突厥政权给赶走了,然后又把被架空的亦力把里王氏后裔给提拔了起来,恢复了蒙古人的信仰和自尊,战争的步伐无法停止,我也害怕停止。因为一旦停歇下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建设国家,如何生产劳作通商开市。于是我们现在朝着土鲁番施压,已然侵占了土鲁番的不少领土了,总之如今的亦力把里军是势不可挡啊。”夏大德很是兴奋,挥着手说道。
陆炳点点头,这些他略有耳闻,夏大德说的也很实诚。夏大德继续讲道:“现如今啊,咱们原先的军队已经人数不多了,死的伤的病的回乡的,一共有一千五百多人,咱们山东的老兄弟只要不是战时基本都是来去自由的。有些舍不得故土就回去了,朝廷的兵马早让他们滚到嘉峪关内了,而且是咱们的将领看着他,朝廷的那帮将领我都找军规把他们法办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消息传不到京城的原因。”夏大德做了个斩首的动作,陆炳顿时觉得夏大德其实也很可以很狠毒。
陆炳算了算问道:“那就算加上后来补充的,蔡龙羽和戚景通手中的兵马一共也就有不到三四千人了,你现在有多少兵马。”
夏大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说来惭愧,这事儿还真不赖我。我现在手中有近十万铁骑,八万民夫,放心都是自给自足,以战事养着军队,没怎么花你的钱。本来想拨给他们一些兵马,别让我一家独大迷失了方向,也好做到分权制衡,结果这群莽撞汉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认我一个人,连我弄得傀儡政权六天前都被兵谏退位了。结果呢,弄到现在就好像我专权似的。”
陆炳心里有数了,于是说道:“二哥,你我兄弟没有外人,我说一句,亦力把里归你了,你人心所向,我已无法再接,只怕你还予我也只能徒增变故。”
夏大德一愣,拍案而起说道:“三弟你这是何意,是辱没我夏某人吗!”
“二哥莫要生气,弟弟绝无此意。”陆炳连忙解释道:“二哥,兄弟我刚才所言句句属实,是真心想把亦力把里给二哥。”
夏大德盯着陆炳的眼睛许久才摇摇头道:“三弟,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啊。此次出征,尽数是你山东的响马大军,军资军饷粮草补给乃至装备,都是你给的。现如今虽然兵马多,但没了先前条件,我也获得不了这么多兵马。说到底,我是你二哥,但也是你手下的一名将领。如今将领成了主帅,成了主公,这不是不仁不义是什么,你岂不成了白忙活。若你是兄长,我就当仁不让了,那是哥哥赏给弟弟的,我受之无愧理所应当。可事实上,你是我兄弟,当哥哥的岂能抢你的东西。”
“二哥,亦力把里人不服我,你是聪明人能感觉到,他们心里只有你。换句话说,亦力把里这台战争机器也只有你可以操控。好了,无需多言,既然公事上你当我是主公,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亦力把里归你,此时已定雷打不动。”陆炳绝决道。
夏大德苦笑曰:“人家兄弟都是为了天下打的头破血流兄弟反目,咱俩却是为了让天下争得面红耳赤,娘的,这不是堪比尧舜了,呵呵,没想到咱们还成了先贤。”
“哈哈,”陆炳也笑道:“其实二哥,你听我慢慢道来,我其实让位给你还是有别的原因,我家人大多在大明,生意也在,朋友属下较多,我若自立为王一旦牵扯起来,难免连累旁人。若全盘撤离只怕没走干净,朱厚熜就会怀疑。我们也是兄弟,但他的秉性我知道,他若知道不会放过的。你就不然了,只要嫂嫂和侄女侄儿们走了你就没什么牵挂了,而我留在京城,朱厚熜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认为我和你串通一气。但朱厚熜早晚会知道,别想着什么封锁消息,这两国通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朱厚熜早晚会知道亦力把里易主和真正的掌权者的消息,瞒是瞒不住的。当然只要你的直系亲属撤走了,我也就安全了,朱厚熜断然不会因此而杀害我,从而和你手下十余万兵马交恶的,这也为我日后的拼搏建立了一定的基础和势力。”
夏大德点点头道:“那行,也对,老爷子年纪也大了,你家老太太身体也不好,这都是年岁渐长的缘故,你就是再怎么用药,也难免旅途奔波。漫漫长路老人经不起折腾啊,故土难舍他们更不会走,这些年你还是躲在父母跟前尽孝吧。孰不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道理。我上无高堂,比较方便一些。但你若让我借位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若你不答应我也不答应你。”
“二哥请讲。”陆炳道,夏大德一字一句的说道:“亦力把里永远是你的,待你想要回时,只需言语无需顾虑。”
“好,我答应你。”陆炳满口答应道。
夏大德笑了,陆炳也笑了,两兄弟的手握到了一起,此时无声胜有声。亦力把里的归属,一个国家的王者究竟是谁就如此轻易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