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璁与夏言之争屡战屡败,屡屡受挫,但他并不气馁,稳定了心神,再次攻击夏言。起因是这样的,夏言以前在行人司任职,和行人司的司正薛侃是好友,而薛侃交给了太常寺寺卿彭泽一份上疏。上面提到了让朱厚熜立一位皇室宗亲培养,以便随时可以立皇储,不像朱厚照驾崩的时候那样没有继位者手忙脚乱两眼一抹黑。
薛侃给彭泽的意思是让他帮自己掌掌眼,结果彭泽前脚送走了薛侃,后脚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张璁。张璁鼓动彭泽上奏朝廷,告诉皇帝,因为张璁知道这是皇帝逆鳞,不能随便触碰。
最近朱厚熜的心情不太好,原因有几个,第一就是老生常谈自己没有孩子的事情,算上正德十六年自己即位开始,这都过去快十一年了,自己还没孩子,别说皇帝就是平头老百姓也早急了,更不要说子嗣为大需要用孩子稳定社稷的圣上了。
其次最近皇后越来越让朱厚熜讨厌,陆炳护着张氏皇太后朱厚熜知道,调查之下也知道陆炳和先帝交情颇好,但朱厚熜倒并未因此事多想,因为他了解陆炳,也明白陆炳的义气所谓。
现如今陆炳出去替自己打仗了,自己正好可以趁机整治一下张氏太后,当然首先要砍断张氏太后的肢足,本来就被贬的张氏兄弟再次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而就在这时候,朱厚熜自己的皇后却不开眼的出来求情,后宫不得干涉朝政这本就是禁令,皇后一犯再犯,让朱厚熜想起了最初发现皇后和张氏太后的关系,以及蒙骗自己的耻辱,岂能不生气。这也算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张皇后算是撞到枪眼上了。
家和万事兴,和皇后闹了矛盾不开心,朱厚熜能不憋火吗,而今却看到了这样的奏疏,那头“嗡”一下就爆炸了,整个人都陷入了十分不好的暴走状态。
果不其然,薛侃的言论一出,让心情本就不好的嘉靖皇帝更是雪上加霜,于是乎让皇帝公然丢脸的他入狱了。
张璁指使太常寺寺卿彭泽状告薛侃,想利用薛侃奏请上去的奏折先下手,从而牵连出夏言致其与死地。但这样堂而皇之的上疏,不免就等于在揭露薛侃的同时,把朱厚熜没有孩子的问题再次提到朝堂之上。但这也给朱厚熜来了个由头,可以彻查朝野,因为在朱厚熜看来,这次贸然上疏说自己没孩子的事情是故意恶心自己,是折损天威有预谋的决定。
一场大调查开始了,突破点首先选在了薛侃身上,但不管张璁找了多少人,利用多少审讯能手,威逼利用都用上了,薛侃就是死活不松口,坚决不把祸水引到夏言身上。张璁又不能公开用刑,毕竟这是皇帝主抓的案子,自己私下授意已经够冒险了,若堂而皇之的严刑拷打,只怕要惹小心眼的朱厚熜不高兴了。
但是两名官员孙应奎和曹卞站了出来,让张璁回避办案,事情越闹越大,闹到了朱厚熜的面前,于是张璁被避让出来,案子接向了正轨。张璁与陆炳整人的方法不同,陆炳通常是找到蛛丝马迹,从而深挖,牵扯出大头来,若是没有什么过错,陆炳会挖个坑引君入瓮后弄个人赃俱获,然后才开始整治他人。别看陆炳做事蛮横,政治斗争中却略显阴毒。
张璁则不同,他有自己的一套,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他所提供的理论大多是经不起推敲的。无中生有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在指使者势大的时候还算好使,但这个案子的主审是圣上,于是乎谁的后台也不好用了。张璁也算是个文人,政治斗争的风格确实简单粗暴,正好和陆炳反了过来。
最终夏言虽入狱,但并未受到牵连,太常寺寺卿彭泽因为陷害夏言,无中生有被发配充军。而这次争执的导火索,行人司司正薛侃则被贬为庶民。公开揭皇帝的短,能有命活着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嘉靖十年年底,夏言升礼部尚书,而心灰意冷的张璁给在外征战的陆炳写了封信后,就向嘉靖皇帝朱厚熜致仕了。朱厚熜允许张璁暂时历任,回家休养,回家或留在京城的宅子里都不是问题。
陆炳赶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陆炳没有回家,直接入宫。风尘仆仆的陆炳入了宫,被朱厚熜招进了后花园之中,陆炳抱拳单膝行礼道:“臣参见圣上。”
“炳哥,快起快起,这里又没有外人。”朱厚熜迎了上去,把陆炳拉起来,还顺手拍打着陆炳身上的灰尘。
陆炳看到朱厚熜身旁还有一女子,自己没见过但看服侍应该是个嫔。外臣通常情况下见不到嫔妃,但一旦见到就要行礼,这是圣上的女人,比臣子自然要高了一辈。但陆炳情况例外,他是龙影大将军,是皇帝的替身所以他也没跪,只是拱手抱拳了一下子。朱厚熜心中窃喜,陆炳光给自己行礼,看来这等桀骜不驯的汉子也就自己能拢得住,换个旁人还是不行,就是大明律和礼法也约束不住陆炳,自己太厉害了。
朱厚熜说道:“这是曹端嫔,上次去去你登州的齐鲁书院女子学院就是她替朕出的面,你还得好好感谢人家才是,对了,听说她和你夫人还结成了姐妹呢?嘿嘿,说起来梦雪晴还真厉害,帮你操持家业也就罢了,和各级官员的夫人也玩得好,又和朕的爱妃结成了姐妹,你这个夫人可算娶得值了,倒出攻略床头风啊。”朱厚熜连连调笑着,态度十分亲昵,根本不似皇上和臣子的对话,宛如兄弟交谈一般。
“就是就是,梦姐姐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陆大人,我是不是得叫你一声姐夫啊。”曹洛莹说道。
“去去去,胡闹什么,这可是朕的龙影大将军。”朱厚熜笑道,话虽是斥责的意思,但语气里却毫无责怪,反倒是蛮喜欢曹洛莹的这般肆无忌惮,眼神中说不尽的万般宠爱。
陆炳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有时候言多必失,要学会适当的闭嘴。朱厚熜让曹端嫔暂且退下,称自己和陆炳又几句话聊。
曹端嫔给皇帝和陆炳各行了一个万福礼后,姗姗退去,朱厚熜这才讲道:“前些日子张璁和夏言一伙人吵吵闹闹的,弄得朕心烦意乱,这才把你叫回来。现在战事已经基本稳定了,所以我也敢让你忙里偷闲回来见朕了。其实说起来,此事可大可小,无非是朕想收个义子。”
“啊?”陆炳吃惊道:“虽说前朝不是没有先例,但是也绝对不多,尤其是向圣上这样统一政权的正统皇帝,那真是少之又少,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朕和他们的情况不一样,朕没有子嗣,诞下皇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再说咱们不都说好了吗,就在那个雨夜。”朱厚熜冲着陆炳眨了眨眼睛说道。
陆炳一惊说道:“陛下,您莫非是说..............”
“没错,朕就是要认陆玩为朕的义子。”朱厚熜兴奋的说道:“给飞燕说说,把陆玩过继给端嫔吧。端嫔是朕的爱宠,所以.......总之也算让朕能尝试一下当父亲的滋味,有个儿子总比没儿子好,义子聊胜于无。”
陆炳突然笑道:“陛下何故这么急于找个义子呢?不出两年,陛下就能诞下龙子。”
朱厚熜猛然身子绷紧蹿上两步直视着陆炳说道:“你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陆炳自信满满的说道。
“是何人替朕诞下皇子?”朱厚熜道:“具体又是何时?”
“天机不可泄露。”陆炳一脸高深的说道,朱厚熜点点头:“那朕就听你的一次,认陆玩的事情就暂且作罢。”
陆炳面不改色,但内心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看似是无上的荣耀,其实只不过是朱厚熜一厢情愿罢了,不会给陆炳带来一丝好处,还会给陆家带来杀身之祸。
首先,陆炳的身份就更加敏感了,说不定就会被人称为牟朝篡位假作太上皇等等。而现在陆炳所做的一切,本来正常的事儿也就不正常了,颇有目的不纯的感觉,总会有人牵扯到陆玩干殿下的身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陆炳权势滔天,也难挡众口铄金积毁锁骨。
第二,当皇帝的干儿子,就要常入宫门,言多必失人红是非多,早晚得出岔子。子承父业兄终弟及是大明的祖训,若是朱厚熜一直没有儿子,那么就该由最近的一支藩王的儿子辈继承,当然这一辈最起码要是朱厚熜的弟弟或者侄儿。若是陆玩成了御儿干殿下,虽然指定是无法继承皇位,皇位还得是姓朱的来坐,但也会相应的有些权力,从而招到妒忌。陆炳在的时候还好说,一旦朱厚熜死了,陆炳也没了,若家族不够兴旺,没有足够大的势力保住家业,只怕陆家要因此遭受大祸,所以认干儿子的事情不是福事,而是埋下的灾祸啊。
朱厚熜的兴致很高,因为在他看来陆炳总是无所不能的,说的也该很准,这是一种对陆炳本身的个人崇拜。不过朱厚熜身为一国之君却没忘了正事儿,此时说道:“战事稳定了,陆炳你功不可没,朕将保留你龙影大将军的名号,依然让你掌管天下兵权,你看如何?”
陆炳连忙抱拳道:“此乃战时不得已为之的办法,现在已然不用了,圣上还是收回对臣的册封,只需让我掌管边塞战事便好了。国之所以称国,圣上之所以是一国之君,很重要的是有兵权,所以兵权还要圣上自己掌管来的妥当,什么不用虎符即可调兵也一并收回好了。”
“陆炳你真这么想?”朱厚熜喜笑颜开道,自己满肚子的腹稿都用不上了,陆炳抢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陆炳真是太会做人了。
“当真。”陆炳道。
朱厚熜点了点头:“朕没看错人,还以为你得舍不得了呢。也别走了,现在你的家人谁在京城呢?都叫进宫里来一起吃饭吧。”朱厚熜也不提罢免不罢免名号的事情,转而走亲情路线,令人捉摸不透颇有为君之道。
“谢我主隆恩。”陆炳抱拳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