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桃言瞧着宋蹊被人扶着走下马车,公公在前方领路,而她只是默不作声跟着宋蹊的步伐。
她想不明白,既然宋蹊是禹王,那为何他的爷爷却是个市井无赖。
一路通畅无阻,最终停在御书房外,公公替宋蹊开了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入。
宋蹊半跪在地,微微拱手:“臣见过皇上。”
“起来吧。”祁皇搁下手中的紫毫,抬眸看向宋蹊,目光却在触及一旁之时微微扬了扬眉,清了清嗓子道,“禹王今年想必已二十有五了吧,如今却还未娶妻,不知禹王可是有了心上人?”
宋蹊颔首:“回皇上,未曾。”
心上人?那是何物?
桃言悄悄抬头看向祁皇,却见他目光所及并非宋蹊,不免心存疑惑,顺着目光而去,只见屏风后站着一位女子。
玲珑身段,想必也是个大美人。
祁皇颔首,眸中略有几分欣喜:“那朕今日给禹王许一门亲事如何?”
宋蹊还未开口,桃言却突然抢先接过祁皇的话来,“不如何。”
她知道,亲事便是只有两情相悦之人才能定下的,就如同临渊和羡鱼一般。
若是这禹王府进了女主人,那她想要天灵又如何得手。
“放肆!”女子从屏风后走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宫女,瞧见桃言这般严厉的神色心中不免有了怨气,“你是何人?竟敢违抗皇上的旨意!”
“宁清郡主。”宋蹊将桃言揽入自己身后,“宋蹊如今还未有成家的意向,何况郡主乃是人中龙凤,与臣更是天壤之别,臣定然不敢肖想。”
宁清跺了跺脚,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愤愤咬牙:“宋蹊哥哥,你是禹王,我是郡主,我们如何来的天壤之别?你莫不是看上了你身后的这个臭丫头,所以才想婉拒于我?”
宋蹊不应。
桃言抬头看向他的背影,那日在终南山一袭紫衣给小和尚食物的,似乎是他。
“宁清,不许胡闹!”祁皇瞪了一眼宁清,含笑道,“既然禹王没有这般心思也就罢了,你们先退下,朕有事同禹王相商。”
宁清愤恨的跺了跺脚,与桃言一前一后出了御书房。
“你别以为你如今跟在宋蹊哥哥身边你便有机会爬上他的床,他与我早就定了终身,他娶我只是早晚的事情,劝你还是早些打消了这些念头,否则别怪本郡主手下无情!”
宁清撂下话便带着小宫女离去,桃言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朝着宫外而去。
她嫁不嫁给宋蹊与她何干,只是现在不能,现在谁也不能扰了她的计划。
禹王府内,桃言偷偷翻进书房,房内一切摆放整齐有序,却也干净整洁,除了桌上东西齐全,其余位置皆是书本,角落还放着一块毯子,上面放着一朵红莲。
桃言撇了撇嘴,走上前碰了碰红莲的花瓣,那花瓣其实舒服的舒展了枝叶,随后又缩了回去。这宋蹊到底是个什么人,竟然还在自己书房中养了一朵红莲。
桃言蹑手蹑脚翻着周围的东西,却发现除了书本只有书本,连一间密道都没有,更何况说藏下什么东西了。
“天灵啊天灵,你出来啊。”桃言喃喃自语,并未停下手中翻找的动作。
角落的红莲动了动花瓣,最终又犹豫的缩了回去,未再有丝毫动作。
一个时辰过去,桃言终究是放弃了寻找,在红莲前席地而坐,满是气愤的戳了戳它的花瓣:“你说,这宋蹊到底把宝贝藏在哪了,堂堂一个禹王殿下,难道一点私藏的宝贝也没有吗。”
红莲晃了晃周身的花瓣,仿佛在回应她的话。
那老头说,只能借不能偷,可如今她连找都找不到,又要如何偷。
半晌,桃言起身,正要翻窗出去却突然回头犹豫的看了几眼红莲,终究是叹口气离去。
不过是一朵红莲罢了。
在她走后,红莲周身散发出一阵光芒,只见红光下一个小小的圆圆的身子落在地上,身上穿着一件红袍子,头上还有两对触角。
小红莲歪着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嘟了嘟嘴,嗓音嗫嚅:“主人家中何时多了只妖。”又摇摇头叹口气,想起适才她口中的话,犹豫几许又道,“莫非是我外形太丑她看不上我?”
小红莲瞧了瞧自己小小的肉肉的两双爪子,眸中有几分疑惑,最终化作无奈的一抹叹息,抹去了这房中的异样,又重新化作红莲,在毛毯上小憩。
那只桃花妖似乎还有三日便是天雷劫,这禹王府又有什么宝贝值得她以身犯险也要来此,当真是费解。
桃言出了书房,坐在院落中看着夕阳西下,单手撑着下颚,满是愁容。
她记得,在终南山时,小和尚曾同她说:“桃言,你是妖,莫要有了离开终南山的想法,好生在此修炼,若是得了机缘便可得道成仙,这没什么不好。”
那时他们离开终南山不久,她也想来这红尘走一遭,若是遇上自己的如意郎君岂非幸事,可似乎如今真的踏足了这红尘才发现并非都是她想象中的模样。
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可以随意定夺人的生死,哪怕是受尽恩宠的宋蹊都得对他卑躬屈膝,还有人类数之不尽的嘴脸,以及那高墙之下的冷清。
可她又如何知晓,日后她才会明白,许多东西胜却人间无数。
“小和尚,我想终南山的糕点了,还有那落不尽的雪。”桃言低头黯然伤神,口中喃喃自语。
长安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但却透着一丝凉意。
“小桃言,怎的一人在此黯然伤神啊?”老头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拿着披风给她披上,在她身旁坐下,“蹊儿那小子入宫去了?你是不是也见过宁清郡主了,那小丫头人长的不错就是心地不怎么善良,你也别信她什么胡言乱语,那些都是无中生有的事儿。”
桃言轻笑,侧眸看向老头:“不如我们来谈谈天灵是何物?”
比起那个什么宁清郡主,她更在意的还是这禹王府的宝贝。
老头不自然的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脸上尽是躲闪:“小桃言你这样就不对了,老头子我是为了你好,若是你现在不把蹊儿看牢了,说不准日后他就真成了那个什么郡主驸马了。”
“我是妖,他是人,人妖殊途。”桃言起身,走向门边时却突然回头,看着满是犹豫的老头,“倘若我寻不到天灵三日之后亦是九死一生,若是可以你来替我收尸送我回终南山可好?”
老头面色凝固,久久不语,桃言也只是莞尔一笑离开庭院。
他的孙子怎的这般迟钝,也奈何这段姻缘本就是世人所不容,虽然他的孙子并不歧视妖,可要他真的爱上一只妖又谈何容易。
三日后这段姻缘,他还是会去守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