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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最顽强少年

一整座白银桥上唯独他们一伙人。视野开阔,精致地向外张开,两侧惊人一致地对称——城墙、吊索,石栏,桥面,桥面,石栏,吊索,城墙。掺和不近任何一点异物,诠释了什么叫高度纯净。

马在尽力奔跑,唯独那石栏的垛能让卑斯麦感受到他们切实在动。风的呼啸盖过了马蹄声,它们来自毫无阻拦的四面八方,来自桥之外,白银湖之上,由山川吹来的寒风哆嗦发出。

桥太过于长,城墙缓慢地、逐渐地变大,正对着的大门也如此。人很难感觉到那种近乎静止的变化,就如日渐长大的孩童,回过神来方觉他们已然有了少年少女的模样。这门也不例外,待到卑斯麦回过神来,城门已由手掌大小变得抬头不可见其顶。

卑斯麦倏然一阵寒颤。要是攻城战的目标是白银城,那就是天神下凡都难以把这门破开,更不要说门前仅有白银桥这一容脚之地,纵使够宽,对于攻城也实属过于集中。要从其他地方打主意,也就只能面对水路以及更加高耸入云的城墙了。

可是往哪儿运船呢?无法从萨鲁芬一路开过来,只能于下游河流旁就地建造。就算真能造,恐怕也要花费数年的时间,冒着巨大的风险才能集结出一批能够勉强算得上同这城墙门当户对的舰队。

来到巨门前,照例从侧边的小门进入。门有两个,一个只够单人进出,一个可容得下数量马车并行。贝鲁修斯先是从单人进出的门进去,片刻又出来。更大的门徐徐打开。众人畅通无阻地踏入白银城内。就感觉来说,更像是从某一私密部位悄无声息地进入。

马由奔跑转为小跑,咯噔咯噔。踏过数条上坡之路,在昏暗窄小的巷子里走弯弯绕绕走了不少时间,他们终于进入一条更大的街。回想起来,自进入白银城一路走来,所有的建筑和道路皆为石砌,没有半条未经修整的土路。路上半点人影皆无,有宵禁这一点倒是和平常的城市无不同。

城市像一位沉睡的巨人,女巨人。她鼻息全无,胸口起伏平缓,风声是她细腻的呼吸。建筑皆是白色或白银色,在月光之下相比其他城市要更加亮眼。

又探过几片小巷,穿过几条大街,时间过去了无法度量的长度,这趟鞍上旅途终究迎来了结束。

贝鲁修斯停在一处大宅邸前,翻身下马。众人也一道翻身下马。

不知是否预约好了,宅邸大门被打开,走出来一老者。他走过来和贝鲁修斯寒暄几句,又慌忙跑进去。数人当即从门内出来,把马牵走。

贝鲁修斯领着他们进入宅邸。其余人则匿入黑暗之中不知去了哪。

这是一座相当奢华的宅邸。进门即是红地毯,高墙装修华丽,吊着铁灯笼,还挂着数个大型动物头标本,有黑熊有麋鹿,也有狮子老虎。

贝鲁修斯领着他们一道踏上台阶,由侧边阶梯进入二楼,又从折叠梯上了三楼。一路之上,烛光通明,女仆上上下下,东西取来取走,似乎还在布置什么。

到了三楼,眼见数个女仆低头哈腰等候,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似乎早已训练好,做好准备,恭候多时。

贝鲁修斯停下来,转身说:“莱格奥斯大人,欢迎来到摩尔,欢迎来到白银城。”

“这里是国王陛下微服出行的私宅之一,”他手一挥,扫过所有女仆,示意她们退下,她们便都退下,“这些都是国王陛下的女仆,无需担心安全问题。大人您在秘访期间将全程落住这座宅邸,直到事情办完。”

他似乎刻意没说办完之后的事情。

“那么,今晚夜已深,旅途不易,各位想必累坏了,就不打扰各位休息。虽说作为我个人尚且还想和莱格奥斯大人您聊上几句,”他盯着莱格奥斯,“不过来日方长,有机会再说。总之我先为部下的鲁莽行为向您表示歉意,此后没发生过什么坏事倒是让我倍感欣喜。”

“您当真觉得欣喜吗?”莱格奥斯掀开风帽,与他相望。

贝鲁修斯淡定应对他的视线,一如既往不露声色,似乎在揣度这句话的意思,又似乎在心中准备措辞。

“毋庸置疑,”他没有长篇大论,而是说着来到莱格奥斯身旁停下,说,“我是国王陛下的首席近卫骑士,今晚我会守候在楼下,明天我会进宫亲自向陛下禀报。时候一到,我会过来带您入宫——”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觐见陛下。”

“觐见陛下。”莱格奥斯重复。

贝鲁修斯似乎忽略了这刻意的重复,他道:“不会让您等太久,当然这一点我不敢保证,仅作为我个人的想法告诉您。”

莱格奥斯一笑,“请大人您也好好休息,路永远也走不完,所以也别累坏身子了。”

贝鲁修斯似笑非笑,默默走向后头,就在快要隐入时楼梯口,他突然止步,回头说:

“莱格奥斯大人,冒昧问一句,您多大了?”

“我想差不多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活了几年。”莱格奥斯说。

“也许是这样,但我问的不是全世界,而是您本人。”

莱格奥斯沉默着,想必是在揣摩对方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认为我活得足够长久。把装大提琴的箱子装满沙子,我背得动。把盖货车的麻布袋装满沙子,我拖得动。”

贝鲁修斯注目而笑,笑着说:“也仅仅是背得动、拖得动而已对么?假使有人拉着您,抱着您,阻挠您,甚至想杀了您——我只是打个比方——您还背得动、拖得动么?”

这时,阿尔巴斯略有冲动地开口道:“贝鲁修斯大人,您这是在小看莱格奥斯大人。您虽然不是前线指挥官,也没同莱格奥斯大人在正面战场上交过手,但一定是耳闻过布里斯要塞一战和西部平原草鹭口突围战,这就是胆识和坚韧。莱格奥斯大人当然年纪轻轻不过快二十而已,但他是世界上最顽强的青年。”

贝鲁修斯只是笑着,既不张扬也不含蓄,那是极为中立的平淡。

“最顽强的青年。”他说,“可曾听过最顽强的少年?您觉得您是吗?”他是在询问莱格奥斯。

“那自然是没听说过,”但阿尔巴斯似乎有些不解风情,“莱格奥斯大人成名时也勉强能算得上少年。”

贝鲁修斯没有理会,盯着莱格奥斯的脸,试图征询他本人的意见。

“那可是一种隐喻?”莱格奥斯问。

贝鲁修斯想了一下,说:“也可以这么觉得,也可以不这么觉得,把它当做具体的现实也未尝不可。”

莱格奥斯思索了一番,说:“若是以战争来讲,我们都是少年。我们拥有少年最单纯的无知。如果你口中说的最顽强是指面对的话,那我觉得我是。”

贝鲁修斯摇摇头,“那只是一种无可奈何,仅此而已。”

“无可奈何?”莱格奥斯疑问。

“我曾经到过北冰原。想必您也略知一二,摩尔的北冰原,那里住着被我们称为基诺人的打猎民族。就在那常年严寒封顶的冰原里,我亲眼见过一位最顽强的少年。”贝鲁修斯说。

“那是一位怎样的少年?”莱格奥斯似乎产生了兴趣,但并非愉快的兴趣。

“那年他十五岁,也就是两年前。”贝鲁修斯说,“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但那一年母亲不幸得了肺病,也就是曾经在大地肆虐过的白色瘟疫。得了这种病的人会进食而难以吸收,就像有一具恶魂在体内掠夺一般。而后日渐消瘦,身体愈发虚弱,胸痛,咳血,发烧,直到瘦成皮包骨,再也动弹不得。能从这种病中活下来的想必谁也未曾听过。也就是说一旦患上这种病,就等于判了死刑。”

“母亲死后,很不幸地,他也患上了这种病。要知道,他只有一个人。村子里没人愿意接近他,生怕被他的灾厄影响,他只有一个人。为了不给他人带来麻烦,他独自一人跑进深山。带着一根弹弓,带着两把短柄斧,就这么跑进了北冰原最寒冷的深山。半年之后他又从深山里出来,病好了。”

贝鲁修斯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谁都处于沉默之中,都在等待贝鲁修斯的发言。

“您知道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吗?独自一人。”

又是一阵沉默持续进行。

“他顶着严寒,顶着发烧,顶着虚弱,顶着胸痛。他击败冰原狼、冰原豺狼,他击败巨熊。他依山洞而居,以兽肉为食,以兽皮为衣,拔野草煮汤,抓树果解渴,他钻地洞避敌人。他征服了他需要征服的一切。”

“我要说的最顽强少年并非隐喻,那就是我口中的这位少年。也可称之为隐喻,一切要看您怎么想。”

“我看到了您对我的不信任。”莱格奥斯静静地说。

贝鲁修斯摇摇头,“我并非不信任您,莱格奥斯大人。”他又定睛看向莱格奥斯,目光深邃不可预测,“我一把年纪了,不会随便说些什么信不信任这种简单的话。您有胆量来这里,证明了您确实不容小觑。我应该要去信任您。”

“只是我跟您说这些,”贝鲁修斯补充,“不过是想让您知道什么是顽强而已,希望您也能知道而已。”

两人彼此相望了一会儿,卑斯麦觉得视线中多了一抹未具名的针锋相对。

“那么,祝您,也祝各位晚安。”贝鲁修斯作别。

就在他要隐入楼梯口时,莱格奥斯问:“那位少年叫什么名字?他在哪里?”

贝鲁修斯说:“他叫汉克斯,至于在哪里,那并不重要,也许我——包括您也是——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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