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克斯抽出另一把无柄断剑,手握在裹着布的一端,剑身向下。接着马步扎稳,双手前抬,摆出准备战斗的架势。
他把注意力再次全力集中在豺狼身上。正如他所料,豺狼开始四散,形成包围圈,但远远站着,转圈,寻找着机会进攻。
豺狼这种野兽,团结而狡猾,凶暴无情,不会有丝毫怜悯。另一方面它们又谨小慎微,除非志在必得,不会轻举妄动。它们虽是野兽,不如人聪明,但善于周旋,盘算,知道怎么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杀死猎物。
游击加围攻是豺狼最常用的战术。它们分工明确,一只负责挑衅和吸引,其他的负责轮流上去撕咬。等到猎物受到重伤,又会远远跟着,猎物跑啊跑,直至自生自灭,它们才上去将其分食殆尽。可以说,豺狼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其威胁都要远远大于狼和熊,特别是数量越多的豺狼团体越是如此。
一对八,面对如此之多的野兽,这是头一次。确切来说有十只,死了两只斥候,而它们的死因也是面对无还手之力的阿尔丽,觉得自己志在必得而发起进攻的。现在不一样了,这八头豺狼知道自己死了同伴,它们不会善罢甘休,也不会轻举妄动,它们一定会同时进攻。当然由于汉克斯和阿尔丽体型不大,也许会分批轮流上都不说定,但不管如何,这是汉克斯有史以来最危险的一次应对。这也是汉克斯坚决不让阿尔丽离开自己的原因,一旦离开,阿尔丽不出片刻就会被这些凶恶之徒群起撕咬至死,这是毫无疑问的。
“要来了。”汉克斯看到那些白光动起来了。
话音刚落,所有白光的移动突然加速,风四起,周遭一片凌乱。
四只先动!四只后动!它们要轮流扑杀!
对豺狼行动的判断,汉克斯几乎在一瞬间就完成了,这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而且让他更惊诧的是,精神高度集中的自己竟然看出了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连串的画面,这些画面齐齐灌入他的脑袋。画面上清楚记录着所有这八只豺狼未来的行动轨迹。
汉克斯几乎可以笃定,早在琼斯和他决斗时,他就已经开始有了这种画面感,个中原因,是琼斯长久对他的锻炼,以及他非常了解琼斯的剑术风格。而如今画面产生的原因在于,汉克斯太过于了解豺狼了,想必是和冰原豺狼同祖同宗,它们的行事作风虽然稍有区别,却是极度相似。因为太了解冰原豺狼,在汉克斯看来,仿佛它们的一切行动尽在掌握之中一般。
“跟紧我。”汉克斯轻轻说了一声,然后冲出一步,打了个提前量避开最先扑来的一只,来到第二只面前。
汉克斯的行动出乎豺狼预料,第一只扑了个空,第二只准备不及,只见汉克斯精准的上刺其头部,剑身从其下巴贯穿至头顶而当场毙命。
毫不犹豫地侧身绕过尸体,汉克斯一个突然的折转,矛头直指旁边稍慢的一只,阿尔丽则在后头跟去。只见他另一只手下刺,精准地从其两眼之中贯入,贯穿下巴,这只也瞬间当场毙命。
就如早有预料,汉克斯没有停下,一把将阿尔丽拥入怀中,伸出脚踹开方才被他放过的第一只豺狼。
放开阿尔丽,对着同时扑上来的两只发动进攻,只见他前冲一步,前倾身子打了个提前量够到它们身上,以让它们始料未及的速度左手从左往右平刺,右手从上往下垂刺。它们毫无准备而躲闪不及,一把剑身从左耳穿入从右耳穿出,一把剑身从鼻子穿入从下巴穿出。贯穿耳朵的那只当场毙命,另外一只尚能存活,却还未等它反应,汉克斯抽开剑,一脚将其踹开。
短短数秒的时间,四只豺狼统统丧失战斗力。这数秒的时间是如此之短暂,对阿尔丽来说却是那么地漫长。紧跟在这个高大背影之后,手始终紧攥着匕首,那一切的场景就如放慢了一半在脑内流动,她注意着一切,却只被眼前这个身影打动。
你真是不可思议,无论何时,你都在以笑容面对着一切,不言弃,不放弃,不丧气。你用你那坚强的心坦然面对即使再绝望也不过的困境,你用你那一招招坚实有力的出击击退一切即使再致命也不过的险境。这样的你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存在!关于你的一点一滴在我脑海里闪现,仅仅数月的交流,你的一言一行却在我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好想和你说话!好想和你坦白一切!
这一刻,阿尔丽只被眼前这个身影和他所做的一切深深打动着。
还有四只!汉克斯心里念。
再如那一连串画面深深印在他脑子里一般,他对剩下四只豺狼的动作和未来的每一处落点都了如指掌。只见他闪电般转身,再次把阿尔丽拥入怀着,对着阿尔丽背后扑来的一只豺狼来了个两剑横向对插,两剑同时灌入其头,一剑在脖子,一剑在耳朵。毫无疑问,整个头被撕裂成两半,这只豺狼一命呜呼。
按照预想,剩下三至会马上在两侧扑来,两只在右边,一只在左,几乎是同时的。汉克斯无法同时处理这样的情况,按照预想,他抱着阿尔丽向前扑出,以让它们原地扑空,然后起身把它们统统干掉。
然而,剩下三至并没有扑来,而是带着鼻子下巴被贯穿的豺狼狼狈逃窜,尖叫着离开了现场。
场地一片混乱,四具刚刚毙命的尸体,外加两具之前的,总共六具尸体纹丝不动散落在地上。血气上冲,弥漫在这夜空之下,被树干和树叶重重包裹着,被空中的湿气融化着。尖叫声停了,一切回归大多数时候的沉默,月光依旧明亮,但这场面着实让人难以想象得出森林的静谧,反而是可怕的屠宰场,一个停工的屠宰场。
汉克斯长长呼出一口气,给自己激动的心脏压一压惊,手还稍有发抖,那是结束战斗后的余悸。
镇静下来,回过身子,看向阿尔丽。阿尔丽双手摸着匕首,也在微微颤抖,很显然结束之后的惨状更让她害怕,那腥味,那鲜血,那肉块,在这泛白的光之下显得无比刺目,反而是战斗之中的她并没有产生恐惧。
汉克斯一把将阿尔丽拥入怀中,他起伏的胸脯在阿尔丽的额头上有节律得一前一后动着。夜冷,胸口的温暖敷着阿尔丽苍白地脸。
“汉克斯——”
“先不要说什么,”汉克斯在她耳边轻柔地打断,“也什么都别看,什么也别想,只管闭着眼,跟着我,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他知道这里不安全,血腥味会吸引其他野兽诸如狼和熊前来,这里绝对不可久留。
只见阿尔丽咽了口气,点点头,又轻轻吸了口气,缓缓呼出,身子不再颤抖了。冷静下来的她,初次意识到自己的身子紧贴着汉克斯,又刷地脸红了,为了镇住自己的情绪,她闭上了眼,神情变得安详了些。
看她没事了,汉克斯放开阿尔丽,拉住她的小手,转过身看向四周。
置身于森林里,若是迷路不知方向,就如置身于一座大迷宫,即使出口近在咫尺也无法顺利逃脱。望向来时的灌木丛,汉克斯可以选择循着来路往回走,但他并未确切记住来路。夜又太黑,血腥味一定会引来别的生物都说不定,这种不确定极有可能带来危险。遇见这种情况,汉克斯很清楚该做什么。
他开始屏气凝神。即使场地看起来可怖,静终归是静,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发出隐隐不可听的声响。他的身心开始放松,胸口随着呼吸有节律地动着,耳朵灵敏度开始大幅度提高,对自然界一丝一缕的感知被提振到一个新的高度。他开始听得到那藏匿在空气中的那些隐隐不可听的声响。
树叶因微风婆娑的簌簌声,黑土里虫子爬动的吱吱声,远处猫头鹰的咕咕声,还有很多,这些声音在一团杂糅之中渐渐分开,分得一清二楚。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声音,他集中注意力继续凝听着,期待着那关键声音的出现。
最终,他从那些隐隐不可听的声响中分辨出了一个最重要的声音——溪水潺潺流动的咕噜声。
汉克斯睁开眼,解开自己身上沾满血迹的披风扔下,又解开阿尔丽身上的披风扔下,迈开脚步,带着闭眼的阿尔丽,循着水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