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也真是舍得。把你全身十分之一的灵力注入那颗珠子。”
轻佻的声音似乎从远方传来,又似乎近在咫尺。
正在调息的箐沂微微皱眉,果然,一睁眼便瞧见着那坐姿极为不雅的墨凛。
“若不如此,怎能让他相信……咳咳……”
箐沂突然咳了起来,似乎极其虚弱。
“不过是献了一点血,你便虚弱成这样,看来传闻中万人之上的上仙,也不过如此。”
墨凛漫不经心地调笑着,望着箐沂越发苍白的面庞,眼神晦暗不明。
箐沂撇过头不答,只是眉间迅速闪过一丝阴狠。
――
归夙望着眼前的一景一物,仿佛往事重现在眼前,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只不过他的眸中似乎又多了几分冰冷,一步步坚定而又果断。
似乎是被某根无形的线牵引着,莫名又来到那熟悉的楼阁前。
那是……醉香楼。
微叹一声:也罢,不如在此歇息片刻。
缓缓入座,窗外杨柳依依,仿佛袅袅伊人,他与她的相遇似乎就在昨天,一切都不曾离开,都不曾逝去罢。
他眼神定定望向木桌的另一边,似有一位妙龄少女,笑颜依旧:
“夙哥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叫未浔,你可以像我爹爹那样唤我浔儿!”
“夙哥哥,你方才去哪里了?”
“夙哥哥,你受了伤……我有些忧心。”
“夙哥哥……”
楼内,桌前,少女一身素衣,一颦一笑勾人心魂;少年一袭墨服,眉间饱含一丝柔情……
他竟不由有些痴迷,不觉陷入其中……
倥偬胸如刀绞一般的痛,猛然将他拉回现实,再次回眸:桌前却只是一盏茶,一斗酒,以及――
一位不归人。
“客官……客官?”
归夙侧眸,这才注意小二已唤他多时。
他微微阖眸,努力想使自己的心平复起来。一股冷流没有任何征兆的冲入他的心房,将这抹悸动冰封湖底。
“客官……您如果实在不知道点着什么,我可以为您推荐……”
“不必,一份忘归离。”
眸中又升起一丝朦胧的雾气。
不过多时,归夙注视着眼前被一层薄纱蒙着的“忘归离”,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感慨……
上次陪她来,似乎……
他轻轻握筷,举手间有一种别于旁人的优雅。慢慢将一口“忘归离”送入嘴中――
一丝辣味在舌尖渐染开来,不等他反应过来,这味道却愈来愈烈,仿佛心中的冰川正在一点点熔化……
又是一阵寒气。
待他夹起第二块“忘归离”时,却已索然无味。
剩下的,只有能够彻底将人逼入黑暗的绝望。
――
未浔正坐在自家的庭院里,默不作声。
墨萧端着一碗汤,眼神注视着那个略显消瘦的背影,轻声唤道:“浔儿,你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吃点东西吧。”
墨萧见她不回应自己,也并不多问,转身回到屋内。
他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未浔眼眸从未像此刻如此的无神,她也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她只知道:
她与夙哥哥走散了。
她的夙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枚石子忽然轻轻砸中她的右臂,抬眸,看见梨花正斜倚在庭院的树上,一条腿耷拉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坐在石阶上的未浔。见她转身,看到她红肿的眼眶,心里一惊:
“浔姐姐,你……哭过了?”
未浔抬头望向她,眸中是从未有过的疲倦之色。
梨花见此,跳下树来,蹲坐在未浔身前,安慰道:“浔姐姐,归夙哪里好了?天天板着一张脸,说话还冷冰冰的,哪有我哥好……”
良久,未浔没有回答,梨花悻悻地吐了吐粉嫩的舌:“浔姐姐,你要真喜欢他,要不你好好练练武功?你想想啊,归夙武功那么厉害,等你武功高强了,你不就可以去仙……找他了嘛!”
未浔的眼中一亮,以至于并没有注意梨花忽然变得紧张的脸与那莫名其妙的断句。
“真的?”未浔激动站起身来。
“嗯嗯!”梨花见未浔并未注意于此,不由暗暗高兴。
不过……这俩人容易被别人转移话题,还傻这一点……还真的挺像的。
想到这里,梨花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诶,梨花你笑什么?”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浔姐姐,既然你心情已经好了,不如我们去集市逛一逛?填饱肚子才能练武功嘛~”
“这……”未等未浔回答,梨花便拉着她的胳膊,撒起娇来:
“浔姐姐最好了~”
未浔最受不了别人撒娇,况且还是如此可爱的人儿的软磨硬泡,不出一会功夫,梨花就轻轻松松说服了未浔。
集市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未浔同梨花刚到这里,梨花就找了借口匆匆离开。未浔实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好自己随便溜达溜达。
身子一定,她的目光猛然追寻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夙……哥哥?
她赶忙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眼前人儿的距离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夙哥哥!”未浔忍不住惊呼出声。
前面一人却未停止步伐,依旧自顾自的赶着路。未浔逐渐转换为奔跑,此时却正值集市的旺辰,未浔眼见那身影离自己愈来愈远:
“夙哥哥!”
这一次比上次更加坚定,似乎使出了全身气力。
那人的步伐似乎一顿,但紧接着又愈来愈快,直到未浔视线所及之处再也看不到他的一丝影子。
未浔终于停下,眼神迷离荡漾:“夙哥哥……”她再也移不动自己的脚步,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下移……
你怎么又……
丢下我一个人了呢……
――
梨花频频回头,确认未浔没有跟上来之后,加快自己的步伐,径直走向眼前的一间客栈。
“店家,您知道‘席竹’吗?”
“知道啊。”那店家斜睨了她一眼,以为又是哪位胡搅蛮缠的小姑娘,他可不能轻易透露客官的私人信息。
这若换作平常,梨花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现在她却满脸的焦急之色:“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他究竟有没有退房?”
“抱歉,这是客官的私人信息,我不能告诉你。”
“我是他妹妹!”
“呵。”那店家不屑地冷笑一声,便再无下文。
此时梨花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身离开客栈,向旁边的一家店铺走去:
“店家,这几日那位算命人有没有来?”
那店家的动作一顿:“听小姑娘这么一说……这几日确实不见他的踪影,小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梨花的瞳孔骤然紧缩,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地上,轻声呢喃:“哥……哥哥,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
“阿婆,我走了。”
那人裹着黑色的斗篷,盖住双眸,起身腾起,不出一柱香的时刻便已不见踪影。
阿吟,回来吧,我等你。
身后传来一片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