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一共有两只,一大一小,随着小主子渐渐长大,那木头早就被磨损得不成型了,可床上总有一片位置是专门搁这狮子的。
到十二时,小主子就被送出去了,十二岁以前的两年时间这小主子经常生病,练功也是经常受伤,走个楼梯都要扭脚。请了算命先生过来,就非说去烟花之地住到及冠之年才行,小主子幼时便笃学好古,自是看不上那花天酒地之所,大主子也难得生气,结果这小主子就一副再也不回来的样子被人压去了临溪楼。
当时跟孩子最亲近的安嬷嬷想去看看孩子大主子都不允许,就这么平平静静过了几年,谁知忽然传来消息这孩子伤到了头,当时全府上下的气氛都不太好。
最后小主子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这记忆受损,不过也因此因祸得福,现在小主子对大主子的态度好上许多,若是放在从前也绝对不会这般亲近大主子的。
瓜果点心摆上,还有一小壶林西从洛阳带回来的杜康酒,詹江忽然来了兴趣,看儿子一副认真的样子像是与他长谈的架势也极配合。
陈悠然先给人斟酒才又盘腿坐在椅子里,脊背倚着扶手便能正面瞧着詹江:“丰文彦将军和他手下的段聪将军都还挺信任我,旗吉大人觉得我可能有些利用价值所以也不排斥我,偏偏陈谨行将军和陶修永大人都觉得我出身不好而有些瞧不上我。”
这话一说出来啊,詹江就有些不高兴了:“他们可有苛责你?我就说鹿九贴身护着你你偏偏不要。”
“苛责倒没有,就是我进不去陈谨行在北镇抚司院儿里平常办公的那间屋子。”陈悠然回道。
“那无妨,义父一直都替皇上打理天下的情报,有什么还瞒得过义父?”詹江不在意地笑笑:“临溪楼是保你性命之地,再住两年也无妨,等到了弱冠之年,义父便将手中的事情分一部分给你做,再想办法结识群臣,等你科举考过便安安心心入朝为官。”
陈悠然吞下果子后舔舔嘴唇,似有所忖地说道:“义父一心想让我入朝为官,何时问过我自己想不想入朝为官。”
“哦?”詹江大笑两声,眼中宠溺更甚:“那你告诉义父,你可愿入朝为官?”
陈悠然来了精神,左脚坐麻了便换了一下,认真说道:“林西不愿,如若有机会,林西想驰骋沙场,上阵杀敌!”
刚才这詹江眼中还泛着光,这会儿光却是暗了些:“现在关外无战事,还算和平,而且你从小便是义父养大的,你若说上战场就上战场,义父都这个年纪了,整日还要忧心忡忡关外是否有战,我儿是否平安…”
陈悠然差些被这话打动,其实詹江说得没错,他是极疼爱林西的,每每瞧见林西的时候那混浊的眸子里才能看见光,可陈悠然用尽办法也不知如何把詹江当慈父,若胡光远真是詹江的人,那说明他父亲陈信厚就是这帮人送进大牢的。
“而且关外气候粗糙,风沙刮在脸上疼得厉害,你说义父怎么舍得让你去从军呢。”詹江端了酒杯一饮而尽,喝急了还咳了两声。
陈悠然小心拍着詹江的脊背,见人偷偷瞧他轻声笑了出来,放下手坐好:“义父尽是戏弄孩儿了,我虽然忘了兵书上写的,可一身功夫却是全数找回来了,安嬷嬷都夸我进步很大,从军难道不是良策吗?”
“练功为自保。”詹江看林西一副稍显失落的样子有些无可奈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那这般,过几日皇上就会指派武山去一趟凉州,你若执意,便去凉州看看,凉州城虽偏远但凉州城中也算固若金汤,但你要答应义父,万万不可鲁莽,只能住在义父给你安排的地方。”
“没问题,多谢义父!”陈悠然笑着朝詹江行了一武将的礼,右拳一握狠狠撞上左手。
詹江笑意更甚。
东拉西扯少年聊天解闷都能说上一个时辰,詹江心情愉悦,酒也是越喝越尽性,还未到午间吃饭的时辰,詹江已经微眯着眼睛睡着了,陈悠然也累,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是瞧了詹江一眼也不嫌弃便倚着人睡了。
门外的老嬷嬷见一老一少都睡着了,轻手轻脚带了个宁心安神的香炉进来放在案桌上又悄悄离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詹江面前陈悠然能全然将自己封闭到一个密不透风的暗匣中,单单将林西放出来演戏,像临溪楼那个戏台上的人一样演一个所有人都喜欢的林西。
这不算困难,对陈悠然来说,有事可做就不算难,难的是无事可做。
要是可以见见父亲,多好。
这一觉算是将午膳的时辰也睡过了,詹江年纪大了睡眠一直不是很好,林西一回来,詹江便能睡个好觉,整个詹府的气氛都觉得松快了不少。
一直到快酉时,詹江和陈悠然这假爷儿俩才坐上饭桌,詹江气色很好,陈悠然脸上还有詹江衣裳刻下来的印子,詹江肩膀上被少年的口水洇湿一片,嬷嬷想请人先换身衣裳被詹江回绝了,指了指坐在椅子里走神的少年:“醒醒神,吃饭了。”
陈悠然的肚子响了好几次,现在都饿过头了,睡又睡得太久,醒来之后发现酸疼的手臂还发麻,一动就觉得全身都窜着难受,只得呆坐一会儿等它自己回复,还能醒神。
离开詹府之前陈悠然照例嘱咐了几句,看了看太阳猜着兄长这个时辰应该还在锦衣卫便换了方向朝陈府走去,说不定母亲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理黎世修。
其实陈悠然在詹府跟詹江聊天的时候就旁敲侧击问了不少事情,詹江只当林西是担心容察和温露,不疑有他就告诉他部分事情。
要不说揣度人心呢,詹江不单单告诉陈悠然结果,还将皇上会如何分析问题也跟陈悠然细细道来,让少年也学学这驭人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