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不好喝，但是能让喉间清凉舒服些，罗沉星揉了揉眼睛，眼前又立刻有帕子递上来让他擦脸。罗沉星似乎半分没有不习惯，只是再没睡醒擦完了脸也该清醒了，半潮的眉眼盯着罗霜降看了好大一会儿，才面无表情移开视线环视一圈屋子确定自己身在钦天监，开口问道：“怎么进宫了？”
“没钱用了。”
这大概是罗霜降提前便想好的措辞，只是罗霜降刚刚说完罗沉星便沉了神去看眼前的少年：“真的？”
“真的。”罗霜降点点头一副认真之色，话忽然就多了起来：“兄长整日在宫中，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贵，我都快吃不起饭了，整日还得去别家讨饭吃，上个月在卫所的俸禄被扣了，我都瘦了，要是再没钱花我就该去从军了。”
“讨饭可以，从军不行。”罗沉星重重说了一句，也不管弟弟在旁边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想要多少钱？”
“越多越好。”罗霜降点头，心想：如果可以我愿意每月进宫找哥哥要一次钱。
陈悠然还是第一次见到罗霜降脸上有这种表情，甚至还搭了一下他的肩膀，平日里别人去搭罗霜降的肩膀他都会一脸嫌弃觉得有辱斯文成何体统，而今天的笑意连眼眶都盛不下简直要溢出来了一样。并且三番五次对陈悠然表示感谢，至于谢什么，陈悠然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醒来之后就瞧见罗霜降眼前放着两张大面额的银票。
其实也没多少钱，给陆承贤也就是两天的零用，陈悠然刚醒时云里雾里听旗吉给他说：“有时候哭穷，也是有好处的。”
离开皇宫的途中陈悠然总觉得有人看他，只是回头的时候又没有了，来来回回这么几次陈悠然觉得麻烦，问罗霜降：“怎么老有人在看我。”
“无事，不用理会。”罗霜降耐着性子环视一圈周围，说是不在意，脚下的步子却不知不觉就加快了不少，陈悠然三番五次被罗霜降催促，又问：“到底怎么了？”
“林西公子真是好雅兴，都城中传了许久说你与陶修永大人关系匪浅，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罗霜降扯了一把陈悠然：“走吧，别在意那么多。”
“都这么些天了，还有人在传这个谣言，那说明是刻意的。没有什么谣言能一直如此盛传。”陈悠然慢慢说着：“这是有人要整陶修永大人。”
陈府。
自立秋到这中秋一月有余了，陶映雪问了无数次有关林西的问题，陈谨行本就是锦衣卫的头头，想知道一个在锦衣卫当差的小子的行程太容易了，加上还有一个手握重权的陶修永，可这二人都表示不知道林西的下落。
陶映雪甚至差家里的小厮去卫所堵人，却完全没见过林西的踪影，这孩子像是忽然就消失了一样兀自让陶映雪觉得心慌。
只不过温露经常跑去陈府陪着陶映雪，大概也是陈谨行说过些什么。温露是长辈眼里足够懂事的孩子，知道陶映雪想林西，便说林西去凉州勘察渭水地势情况，还说林西聪慧，渭水之策便是林西想出来的，林西与陈悠然都一样是极聪明的人。
陈悠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那天夜里兄长去罗府找他的时候他看到了兄长的欲言又止。而很快，陈悠然就知道兄长的欲言又止时想说什么了。
所以当陈悠然带着罗霜降一路跟着热情过火的小厮进了陈府家门的时候，陶映雪还愣了很长时间。因为陶映雪以前便在晨起用早饭时等过这孩子，那会儿他还很怕陈谨行，一边左右查看情况一边小声喊着说饿坏了。
“林西见过陶夫人，许久不见感觉陶夫人瘦了不少。”陈悠然在稍远的位置便朝人行礼问好，又指着罗霜降介绍：“这位是罗霜降，我带他来陈府过中秋的。”
也许是陈悠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母亲的重要性，又或者是…所以当母亲急匆匆跑过来抱他的时候陈悠然愣在原地还没动。双臂大张，右手指着罗霜降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当陈悠然开始怀疑母亲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时候，一旁的罗霜降打招呼道：“晚辈罗霜降，见过陶夫人。”
“啊，你见笑了。”陶映雪放开陈悠然，又不经意地用手指扫了一下眼睛，可泛红的眼眶是骗不了人的，缓了片刻，陶映雪招呼道：“林西这小子无故失踪这么长时间，问过了他舅舅也不知道情况，让人实在担心。”
陈悠然去看母亲的眼神，确定母亲还不知道他其实就是陈悠然，也跟着笑了：“凉州事多，回来又生了病，所以就挺长时间没有去锦衣卫，劳陶夫人担心了。”
陶映雪也不客气，拍了拍陈悠然的脑门：“调皮！”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陈悠然瞳孔却狠狠一震，愣在原地。以前他还是陈悠然的时候母亲便这样过，推推他的脑门训他。
“修永和谨行都没有你的消息，以后外出也要万分小心，特别是要送信回来。”陶映雪带着两个小子和一个姑娘朝大厅走去：“凉州那种战事频繁的地方你说去就去，招呼都没打。”
“陈将军扣光了我的俸禄。”陈悠然默默说一句：“我已经不想在锦衣卫做事了。”
罗霜降看了陈悠然一眼，将手里的点心盒子奉上：“陶夫人，今日中秋，林西便邀我来陈府过节，多有叨扰。”
“这家里平时本就静得很，你们愿意多过来倒还热闹些。”陶映雪接过食盒道：“以后也不必买礼物过来，陈家与罗家其实也有些交情，你若愿意以后也可以常来。”
母亲是真拿林西当儿子养的，虽然亲昵可陈悠然也看出来父亲并没有告诉母亲什么，只是陈悠然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在母亲心里的分量能这么重，这其中或许有亲儿子的因素，但更多的大概是相处越久就越发现“林西”很像陈悠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