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不慢却很稳,陈悠然神色平淡也看不出像是受过伤的样子,上了马车之后就坐着看书,偶尔能察觉到黎世修的目光也要假装没有看到。
谈话间陈悠然才知道,陈谨行只带着旗吉回都城去了,而段聪本来就是要跟武山一同护送囚队前去凉州,只是临时有事耽搁了些时间,谁知一耽搁就是一整天,现在已经跟武山先行一步了。
谁知,马车停下休整片刻,罗霜降只是下去打了些水,这回来便带了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回来。
陈悠然坐在车前瞧着罗霜降笑,直到瞧清那姑娘眉眼才想起,这姑娘就是经常站在温露前面两个位置的姑娘,名唤庄盼晴。
吏部尚书,中书令庄翁的女儿。
罗霜降是谨记旗吉医嘱的,知道林西眼睛不能遭受太阳直照,将水壶挂在旁边就要遣人回马车里。
陈悠然没让罗霜降进马车,以“礼数”问题把人赶了出去,所以罗霜降只得坐在车前,偶尔跟旁边骑着马的庄盼晴说上一句。
庄盼晴是知道林西的,他可能比其他人更先知道这个林西的底细。当她知道这人出身临溪楼的时候,下巴都差点惊掉,但又得消息知道此人进入锦衣卫是因为替兄弟报仇,心里的不得劲儿便少了一些。
花了半天时间赶上武山的队伍,听着地面传来铁索的声音陈悠然始终不出马车,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只埋头趴在矮桌上小憩。
到了正午,罗霜降掀开了车帘请两位大人下车用饭休息,又丢给陈悠然一顶草帽,“下来吃饭。”
“你给我送来吧。”陈悠然笑嘻嘻去看罗霜降,还未说完话便看罗霜降放下了车帘,跟着就瞧见段聪站在车前,掀起车帘:“下来,我给你检查一下眼睛。”
最后是武山来请的,也不算请,长手一伸抓着少年手腕就将人拖下了车,又用力把帽子替人戴上。其实陈悠然不怎么排斥武山,否则他也绝对有办法不被人拖下车。
段聪脸色不太好,因为林西对他们一向亲近,甚至愿意缠着他们让他们讲些关外、战场上的事情,虽然这小子出身临溪楼,整日将“出身卑微”挂在嘴上,可表现出来的自信和豁达半点都看不出这孩子的卑微。
反而才思敏捷又极其聪明,甚至将军都有了培养这少年的心思。
现在呢,时刻站在武山身侧一脸防备瞧着他,只因为昨日出手相救的是武山,不是他。
这孩子记恩,也记仇,倒也洒脱。
没办法,他奉命在外面压着拼命挣扎的鹿九,不许他去瞧他的主子。
那狭长的眼睛里通红的血丝退了些,段聪拿出药瓶倒了一粒药丸,少年倒是配合吃了,只是用午饭时紧紧挨着武山,午间休息时跟武山倚着一棵树,脸上盖着草帽,听武山低声给他说上午有人试图逃跑,被他一剑砍杀。
少年也不怕,点着头倚着武山的肩膀就睡了。
一路走走停停就到了临洮府,出奇得顺利。
武山、段聪一路人都很顺利,黄昏时分把囚队交付当地守备。黎世修带宣得林走马上任,很快投入这渭水工程。
值得说道的事情大概是庄盼晴好像很愿意信任罗霜降,老跟在他身后。陆承贤也喜欢跟庄盼晴玩啊,也经常跟罗霜降呆在一起,倒难得将另外三个兄弟丢至一旁。哪怕庄盼晴觉得烦陆承贤也不恼。
陈悠然戴着草帽跟罗霜降并排走,嘴角轻勾调笑罗霜降:“你看我带你出来你收获多大,黎世修大人跟宣得林大人都是两袖清风的老官,你一路照顾他们,他们也乐得提点你。还有这庄姑娘,他父亲可是…”
“免了,黎宣二位大人我自是感谢你的。庄姑娘看样子有些冷,但也心系天下,所以不必想太多,我是罪臣之子,跟尚书府天壤之别。”罗霜降瞪一眼陈悠然,见人的草帽戴得太过随意,便伸手替人整了一下。
庄盼晴就跟在身后,他们一行人跟着鹿九先进入凉州城找住的地方,陆承贤兴致冲冲跟着小姑娘一直站在街道边的小摊上看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每每陆承贤看人喜欢便想将摊位上的东西都买下来以博人一笑的时候,庄盼晴就露出厌恶的表情。
倒让一向顺畅的陆承贤吃了好多次闭门羹,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陈悠然回头瞧着,手肘撞了撞罗霜降的手臂:“真的不在意?”
罗霜降朝人比了比拳头:“先管好你自己吧。”
“鹿九,你能不能慢点走。什么时候一个暗卫能离主子八丈远。”陈悠然看两丈外的鹿九忙着往回返,伸手拉了一下人的衣袖低声说道:“一会儿你安排房间的时候把罗霜降和庄盼晴安排到次一点的房间,但是要挨着,最好不是一层。”
“鹿九明白!”鹿九回应道,目光在陈悠然脸上扫了一圈:“鹿九真是罪该万死…”
陈悠然顺势朝鹿九腿上踢了过去,倒让鹿九没站稳趔趄一下,再闭嘴不言了。
这几日陈悠然刻意养着,但依旧一副大病初愈的苍白模样,一侧脸上依旧微微肿着,陈谨行的拳头可不是闹着玩的,身上各处也隐隐作痛。鹿九过得也不好,陈悠然当天夜里被送到驿馆治疗的时候鹿九不顾伤痛在楼下跪了整整一夜。
可陈悠然完全不知情,第二天上午赶上大部队,晚上休整的时候陈悠然才听陆承贤笑着说他这暗卫实在忠诚,陈悠然侧目狠狠瞪了鹿九一眼,差没吓得鹿九又当场跪在那。
鹿九有鹿九的思忖,他终归不能把肮脏的杀招朝着陈谨行或者陈谨行的人,即便陈谨行的怒意差点害死主子,即便段聪只是抓着他的手臂而他可以在一瞬间杀死对方,即便对方敲晕了他,他都一直都记得主子的严辞警告。
安排好了房间陈悠然先是暖暖喝了碗肉粥,最近几日没有粥喝,武山打的野味陈悠然吃不得,所以一路上都是啃着馒头饼子过来的。段聪不强求他做什么,看他吃东西却看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