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故事就这样开始吧。
收到第一份情书时,是在初一。女生的情窦总会比男生早开那么几季。收到情书的那一刻只是一味的开心,再也就别无他想。可能因为从小学到初一,一直是班长和体育委员,我现在也很好奇,在这种女生情窦初开的季节里,到底是班长帅一些还是体育委员会帅一些,当然可能答案是,会打篮球的男生更帅气。当时不才,由于发育的略早,所以占了身高的优势,篮球方面略有造诣。种种原因纠缠在一起,以致这个答案我就一直没有解开。那我们再说回这封情书,当时女孩子的样子已经记不太得,情书的内容就更也记不得。只是觉得,收到情书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但天生在情感方面的解决方式,就是不喜欢主动喜欢自己的女生,哪怕之前有好感,但只要对方先出了这张牌,这游戏就没法继续玩下去了。遇见会陌生,别人谈起也会天然忽略。也就直接了当地扼杀了对方的那一厢情感。
真正有点喜欢一个女孩子的时候是在初四(小学五年,初中四年,所以对于部分人来说初四是个有地域性的记忆)。她叫於夏,同一个班。她本是宿舍大通铺上隔壁与其上铺经常谈论的内容,什么昨天她对我笑了,今天她借我半块橡皮等等一些琐事,因为这些都能高兴半天,而且晚上聊着聊着还能笑出声来。那时的年纪,应该是特别容易满足的年纪。在他们的聊天中,我也在渐渐的耳濡目染中对她有所了解。
有时可能就是那么一瞬间,那么一件小事,让你对一个人的情感招架不住。
初四是个遍地考试、遍地试卷的季节,所有的试卷连起来应该可以绕地球好几周。而我又是偏科特别严重的人,就是数学闭着眼都可以做,英语睁大眼都蒙不对的那种,哪怕是都写C。恰巧班主任就是英语老师,所以每次上英语课,尤其发英语试卷时,就只想躲在书后面,再逢一个需要到黑板前默写单词的机会,我就连死的心都有了,现在想想,上台发言的心里恐惧应该就是那时候产生的阴影。
而就这一天,英语课、发试卷、上台默写统统都落到了我的头上。从台上走下来的那一刻,脑袋里麻麻的,尽量躲避别人的目光,真想晕倒在地躲过这段就好。而就这短短10步的距离,走出了历来15年内心沧桑的感觉。迈到第9步,小心的抬头,用余光扫视大家的反应,就在这一刻,看到了窗户旁的於夏。上午11点15分的阳光,不多不少透过擦的有点花花的窗户,落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上泛着阳光的味道,透着微红的脸庞上浅浅的绒毛。这一刻我竟和她对视了,对视的一刹那,我竟理解不了她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点担心,却好像也并没有表情。在11点15分01秒时,她愣了一下,有意的躲开了,脸瞬间红透,而那绒毛在阳光下却更清晰了。就在这短短的一秒,我所记录的上一秒的画面,全都刻写在了脑子里。已经不知道怎么坐到了位子上,也不清楚嘴角的微笑是怎么产生的,就连英语课本中出现的是韩梅梅还是李雷都已经分不清了。
就这么一瞬间,让我的脑子里彻底空白,腾出了所有脑仁,安安静静的装进了一个的画面,其他东西怎么也进不去了。
有些东西,你无法察觉对方的情感时,再加上你对自己毫无自信,你不会和任何人去分享,和任何人去求证。就喜欢这么藏着,藏着挺好,挺好的藏着。
而有时就那么鬼使神差,打开续曲。
每个月的班级座位大调动,我竟被调到了那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坐到了於夏的后面,这对我来说绝对是致命的。一抬头就看到,一低头就能想到,而且背后还能嗅到阳光下那淡淡的头发香味,这,让我彻底醉了。同宿舍的几位狼兄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眼光,而我却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於夏自那次对视后,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许对于她来说,就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上课的时候会安静的记笔记,也会和同桌小声议论化学老师的普通话,捂嘴偷笑。
一切像都没发生过,但对我来说,那个画面每天都在心里默默的放映无数遍,无论是彩色或是黑白。
身为一个也算在情感世界驰骋过的大男子,如果收到的一封情书算的话。不应该一直默默无闻的承受着这一切,我要试着跳出来,哪怕是……
“於夏,你好。我是……”鼓起了勇气说出话,竟然落入俗套的想自我介绍,万滴汗从额头撒欢飘过。
“都一个班这么久了还要自我介绍嘛。”於夏的同桌董小漾马上接过话,然后她和於夏相视一下,轻轻一笑。
“我是……我是想问一下这句英语应该怎么翻译?”慌忙的顺手拿起手边的一张英语试卷,扫视出阅读理解那句最长的英文,默默的佩服自己的反应力。
“来,我借你英语词典,你查查看。”董小漾再次搭腔到。
“哦,这句是嘛?”於夏接过来试卷,在这行英语的下面用自动铅笔写上了翻译。
“已经写在上面了。”於夏转身把试卷递给我的那一刻,我的整个人竟全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了在她的眼睛上,那是一个世界,能看到我自己的世界。丝毫没有接过试卷的意思。
於夏楞了一下,把试卷放在我的课本上,轻轻的转过身。
我这才反应过来。
“谢谢,谢……谢。”
脑海中又挤进去了一个画面,和上一个画面交替放映着。
看着试卷,她的铅笔字写的好美,翻译的那句话已经不重要了,一行字被拆开,又被揉到一起读。但脑子里已经反应不出这行字的意思。
“这句话都不会,你好笨,哈哈。”这是她在试卷上写的,等我清醒之后才反应过来。我将这块带有字迹的英语阅读撕下来,夹在了我的日记本里。
“2002年10月18日”在它的下面记录着时间。
当个纪念,第一次与她交流的日子。
天时与地利尽占时,接下来就是考虑人和的时候了。这种天然的地理优势,让我拥有了学习英语空前的热情,不会的与不怎么会的都敲敲於夏的后背,只喜欢安静的看着她给我讲解,然后完全沉醉其中,听力完全被视力所代替。
而从小在数学上的天然实力,又总能让我在於夏的面前卖卖自己独特的解题思路,这种给喜欢的女生讲解一道数学题能达到空前的成就感,尤其看着她的表情由眉头微皱到豁然开朗,总让自己兴奋不已,那种得意感已经不是工作后所谓的金钱满足感所能取代的了。
在学习上天然的互补,我是大缺,她是偶尔缺,让我们聊的越来越多,这种感觉是极好极好的。
渐渐的习惯了在她后面陪着她晚自习结束后的那20多分钟,习惯了在这20分钟假装做题目,习惯了假装问她问题。习惯了上无聊的政治课时,在本子上给她写一个笑话,而她收到后总会有“诚意”的低头笑笑,然后再偷偷塞回来,她会在下面留言,会在段子下面画画鬼脸。
“每次上政治课我会有种饥饿感,好想吃一颗卤蛋。”政治老师常年的中年脱发,头发已经所剩无几,再加上每天要骑车几里从家里赶来上课,头顶经常年的风吹日晒早已变成了一颗卤蛋的颜色,尤其背对我们的时候。
於夏画了一个调皮的鬼脸,我正展露画技准备在其笑脸下面画一个超人的身躯。
“易笙,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郑老师喊道我的名字,瞬间把我从达芬奇的思维里切换到了马列主义的思维空间里。
“你如何看待这一社会问题。”同桌李朋南小声的跟我说着题目。
我努力的从黑板上卤蛋郑所写的内容来分辨从哪个方面来解析这个问题才能让老师满意。
“我觉得应该从三点进行分析”
“第一点……”
“第二点……”
“而第三点……”
说完,又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微笑,如果当时可以击掌的话,我一定会和李朋南做个击掌的动作。
“很好,易笙同学就很有政治想法和大局观,而且逻辑很清晰,大家分析问题也要像易笙同学,有这个思考的逻辑,一定不能死记硬背。”卤蛋郑对下面的同学说。
对自己的自豪感又上升了20个百分点,这也是我不爱学政治的原因,首先我不是一个政治爱好者,其次中考政治是开卷考试,我只需要去记中心思想等等理论分别是在哪一章就好了,然后再结合自身与生俱来胡扯的能力,做政治试卷得心应手的很。
坐下听完表扬后,继续切换到达芬奇的模式,把未完的大作画完,递给了於夏。
“小女子佩服佩服。”一行字下还有一个抱拳的表情。
不知不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一个32开的本子里,一来一回,竟快把这个本子写满了。
“於夏,最后一页了,我要么给你写封情书吧。”我半开玩笑的写道,只知道玩笑的力量是强大的,可以把脑袋里装了好多天的热,假装不经意的写在纸上。
玩笑的开始哪怕遇到拒绝,也还能做朋友。
下课的时候,我收到了她递回来的本子,她的脸红红的,放在我课本上后,就和董小漾跑到外面去课间操了。
我迫切的打开了最后一页,被画的满满的,笑脸,哭脸,似笑非笑。竟没有地方写下多余的字,我不知道这个试探性的玩笑后收获的是什么,或许这画里是画得整堂课的情绪,而当我看到这些时,分明是我现在的情绪。
我找了一处空白的角落,硬塞进了十四个字
“我的情书会以特别的方式送给你。”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等我课间操回来时,这个本子已经不见了,她和董小漾在讨论着昨天的英语阅读理解。
而有关于情书的故事,至此像未发生过。
而我们这段时间的聊天记录应该是被小心翼翼的收起放进了书桌里,可能会时不时的被翻起,也可能永远锁在一个叫做盒子的记忆里。
而我说过的特别方式的情书,我在思索着它的特别。
机会总会在需要时经过自己身旁,我只需要握住就好。
月底的模拟考试到了,这次选的是隔壁区的模拟试卷,做完数学之后心情就特别舒畅,140分应该不成问题,而多数人又是一脸愁容,最后几道大题还没有下笔等等的不悦。现在的这种感觉就像,箱子里只有一根冰棍,而这根冰棍却恰恰被自己抢到了,自己不吃,哪怕看着就挺开心的,这份喜悦一定要向别人分享。
而这份痛快淋漓的感觉也顺利的被带到了语文的考试上,前面填空选择、古文翻译一路过关斩将,顺利的到达了800字作文的关口。
这次的作文要求:风改变了蒲公英落地的方向,阳光改变了空气的味道,写一篇影响你情感的文章,要求立意深刻,思想健康,不少于800字。
拿到这个作文要求时,接下来大家产出的作文内容无非是,妈妈的疼爱,我养的小白等等之类的作文内容,想想只要不撞车就好了。
刚想落笔,突然被自己此刻的想法震惊到了,我之前承诺特别方式的情书如果跃然于这张试卷的800个方格中,是不是就很特别,特别到自己竟然激动起来,现在就是感性战胜理性的时刻了,而这一战感性赢的轻而易举。
作文题目:“一封情书”
内容:“那是一个夏天,夏天总会让本是烦躁的自己在知了声中更加烦躁,像是彼此在与烦躁奔跑,只是知了会把它们都通过叫声发泄出来,而我只能满满的装在脸上。在推挤下上了公交车上,选了处车后面安静的角落坐着。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偶尔的角度,让我不经意间发现了阳光下斜照中最美的你,发丝会随着窗外趟进来的风轻轻的在脸上抚摸。而那看着窗外的炎热的风景,眼角扬起的笑意,让我的心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燥热都不见了,紧接着是心动的狂跳不已。”
“但你却在不久的下一站下去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名字,甚至连你完整的样子都没看得清,只记得了那阳光下的侧面,温暖极了。我用了很长时间来寻找你,我想当我下次正面碰到你时,我一定会认出你来。结果却不是这样子的。直到有一天……”
“11点15分的阳光很美,会斜斜的透过玻璃窗,打在每个靠窗的事物上,整齐的课本会泛出阳光泛黄的模样,窗台上粉笔末总会慵懒的趴在那个地方,那些木窗爆起来的木漆,会将影子落在后方的石灰墙上。就在这个阳光下,让我再一次遇到了脑海中那熟悉的侧脸,而现在的我,很庆幸,我和你已经同班几个月,我知道你的名字,我知道你的样子,我竟和你相识。”
“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喜欢把有你的一幕一幕安静的装在我的记忆里,因为在自己遇到一切烦躁的事情时,想到你笑的样子,那些烦躁瞬间就无影无踪。”
“我想我们成为很好的朋友就够了,能每天看到你的笑我就心满意足,我喜欢跟你聊天,跟你开玩笑,跟你讨论问题,为此我竟然喜欢上了我一直讨厌的英语。”
“我只想送你一封最美的情书,送给这时最美的你,很庆幸能让我遇到这时的你,我不知道这封装着小鹿乱撞的情书是否会到你手中,但能把一笔一字都写在这个格子中,我就很开心。希望你看到。”
“花季雨”(那时在整个班级里,喜欢写点东西,平时又喜欢交流点文学作品的都会给自己取个笔名,花季雨,就是我的笔名。)
写完的那一刻,像是一颗悬空的苹果安静的落在了草地上,自由的伸展着懒腰,在阳光的抚慰下。
当把试卷交到语文老师手中时,心头竟有种自豪感产生,真可谓是年轻人的大无畏精神,须不知后面等待的可能是班主任找你了解早恋问题,和父母促膝长谈,所有的成绩不好的原因都归结于此,仿佛早恋是只贪婪的大虫,一口就能吃下脑子里所有的知识,让它亏空的很。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外面阳光好刺眼。
“易笙,考的如何?”於夏问我。
“哦哈哈。”我傻笑起来,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在1分钟前我为之写情书的女孩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而这封情书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看到,现在我们相视而笑。
“还好,还好……”看着她一脸的疑惑,我接着回答到。
和她一起走到食堂,原本话唠的我一路找着东拼西凑的话题和她聊着,而她的回答要么是“对啊”,要么是偷笑。有时候喜欢和一个人聊天的感觉,聊些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有所反应,知道你想要的表情是什么,她懂你,会把你期望的表情给你。有些问题只是为了缓解彼此的尴尬,根本不需要刨根问底的回答。能一路走走停停,说说话就够了。
这是我们一起走过最远的一段距离,可能也就300多米。分开的那一刻,我终于有点忐忑了,忐忑语文老师的反应,忐忑班主任的谈话。
一周之后,考试成绩下来,一切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所担心或是所期盼的事情发生,语文老师照常在发语文试卷前先给大家讲这次的作文。
“我们班作文整体水平较之前还是有所提升的……“
“但这次我们班出现了一篇满分作文,在批阅这篇作文时,我也和几个老师共同商量了一下这个分数,在多数老师的坚持下,这篇作文最终得了满分。”
下面的同学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接下来我给大家分享这篇文章,作文的题目叫《一封情书》。”
听到这个名字时,我整个人颤了一下,从脑袋里流下的红色液体一直红透到脖子,再顺着脊梁一直往下走,而且滚烫滚烫。接着掩面躲到课本后面,把头深深的埋到了课本里,完全听不到同学们发出的起哄亦或疑惑的声音。对这个突破思想枷锁的题目,充满了他们太多的好奇心,而此时的好奇心还停留在语文老师手里的试卷上,并没有急切的目光开始寻找作者是谁。
“那是一个夏天,夏天总会让本是烦躁的自己在知了声中更加烦躁,像是彼此在与烦躁奔跑,只是你会把他们都通过叫声都发泄出来,而我只能满满的装在脸上……但能把一笔一字都写在这个格子中,我就很开心。希望你看到。花季雨。”
语文老师读完这篇时,长长的顿了顿,像是等待着大家炽热的目光全都投射在我的身上,烧焦我面前的课本,揪出课本后面红耳赤的我。
“易笙这篇文章写的非常不错,很符合题目要求,而且情感也很真挚,大家写作文时就要以情动人,不能总是编着老套的东西进去,像易笙这篇题材很新颖……”
“但如果是真的,早恋还是会影响成绩的……易笙对吗?”
“对,对……老师这是我虚构的,平时看新概念小说看太多了。”我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慌张地编了一个理由,但好想在嘴里能脱口而出的说:“我就喜欢於夏,这就是我的真实情感。”
“好的,平时也不能看太多新概念了,影响成绩。还有下次记牢了,题目前面要空四个字,不能想空几个字就空几个字,像你这次都空出了足足七个字。你坐下吧。”语文老师接着说。
“好的,于老师,我知道了。”
坐下的那一刻,分明看到了众多男生那炽热的目光里,藏着的是敬佩与羡慕。而女生们则更多的用狐疑的眼神在寻找着这分明很真实的故事背后的女主角是谁,眼神里有大量的猜测和围追堵截。
此刻我偷偷的看了一眼我大量课本前面的於夏,她低着头不说话,不去看任何人,马尾下露出红红的脖颈,比我还要红。
一般年级出现满分作文时,都要在整个年级每个班进行传阅分享,平日里的满分作文大多接受的都是些不屑的眼光。但这篇却达到了空前的赏识度,我都能想象到走在教室外我所接受的目光洗礼,有可能接下来的几次模拟考试中,还会出现几篇同类型的某某对某某表白的文章,应该都不会引起轩然大波了,因为第一篇已经产生了,有一篇已经足够了。
在当天最后一节晚自习我终于拿回了我的语文试卷,拿回试卷的那一刻,语文老师依旧不忘嘱咐我几句。
“感情很真挚,要保持,但早恋要杜绝。”
“好的,谢谢于老师。”依旧是这样不会进脑子的一句话作为应付。
我该庆幸收获了这样子一个结局,但它像极了一个开始。
拿到试卷,回答座位上,看着这篇作文。在《一封情书》的标题前加上了至於夏,《至於夏一封情书》,前面留下4个空格刚刚好,我小心的拿剪刀将作文的方格区剪下来,叠了两下,折成一个正方形。
还有10分钟下晚自习。
“於夏,晚自习结束时等我一下。”写了一张纸条,偷偷的塞给了於夏。
乱撞的兔子已经到达喉头,堵住了咽口水的通道,口水要狠狠用力才能下咽,紧张的手心窜汗,这汗水又瞬间到达脑门,渗入脑中的那一刻又更加空白很多。一切都陪伴着我,等待晚自习的下课铃声,等待同学们的离去,剩下我跟於夏两个人。
“铃……铃……铃”在等待了长达半世纪之后,终于盼来了这久违的铃声。
“小漾,你先回宿舍吧,我先把这两道题做完。”於夏对董小漾说。
“明天再做啦。”董小漾不解的回答道。
“哦,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女孩子总是不习惯了撒这种搪塞的谎话,“还有事”三个字大部分时间总会起到万能的作用。
“好的……”董小漾看了一眼於夏,然后又回头看了看课本后的我,像是发现了什么。
在等待了5分钟之后,教室里只剩下几个人,但总有几个好学的好学生还在热烈的讨论着问题,丝毫没有先行离开教室的意思,等待今夜教室无人看来只能是奢望。
我站起来,走到於夏的位子上,拽了拽她的衣袖。
“我在外面等你。”我小声对她说。
然后就径直走出了教室,教室外依稀几个学生结伴抱着几本书往宿舍方向走去。路灯下几只飞蛾,捕捉着昏黄的灯光,噗嗤的影子打在有些断裂的水泥台阶上,和地上掉落的树叶交错在一起。而车棚里错落有致的自行车早已都昏睡过去。
“走吧。”於夏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一同走下了台阶,尽量躲避着地上的树叶,经过了车棚,安静的不说话,怕打扰到正在昏睡的自行车。
“没想到你的作文还写的这么棒。”於夏先打趣开口道。
这声音在这即将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好听。
“哦,哈哈。”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的我,傻傻的应道,傻傻的摸摸后脑勺。接着又陷入到了安静的沉默中。
“於夏,我有东西要给你。”我大吸了一口夜的呼气。
“你伸出手。”
於夏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伸出右手,我将手心里攥着的快要融化的正方形折纸放到了她的手心里,她的手暖暖的,触到的那一刻,一股暖暖的温度通过她的手指触到我手掌中,一直传递到了我的心里。
在这安静的一刻,通过手掌,我分明听到了她急速的心跳声。把我的心跳打得更乱了,乱到空气稀薄,乱到飞蛾扑打的翅膀声都能听得清。
“不许做坏事。”我本以为会顺势牵起她的手,却被她轻轻的躲开了,然后放进了口袋里,就是这样一句半开玩笑半俏皮的话,让我像是从梦里醒过来。
接下来就是一路的走,一路的不说话。我送她回了宿舍。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在路灯斜照下的笑脸,一如往出的那样好看。
这夜的我,注定无眠,陪伴我不是邻床的鼾声,不是隔壁工地嘈杂的机钻上,陪伴我的只有让我久久不能沉静下来的心跳声。
早自习时,我收到了於夏给我的回信。信纸是浅绿色的,上面写着好看的铅笔字。
一夜无眠,不知这封信应该从何写起。
易笙,身为才子的你,第一封情书果然给了我大大的“惊”喜。
很感动,很感谢把我写的如此美丽。
我们相识也才不过半年,而真正的相识也不过是在这一个月内,你笔下的我,你所喜欢的我,可能只是一面的我,只是你挑选着你所喜欢的部分去认知我。而真正的我,可能不会像你所写的那样。
等你了解了真正完整的我,三年亦或五年,你所对我情感还一如今日。我们再试着去触碰爱情可好?
很高兴让我们成为彼此的朋友,也希望在接下来我们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在接下来的“余生”会一直成为朋友,陪伴左右。
於夏
2002.12.28
看着这封飘着浅绿色香味的回信,我一时读不出它的意思,是需要我等待还是只能做朋友,我在此时思绪不清。但转念一想,只需要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了,况且在信里我还收获了一份等待,这不正是我所期望得到的嘛。我要的不是在一起,因为现在的在一起是没有意义的,我所需要的是,三年后,五年后,当我们能看透一点点生活之时,我们在一起,那时或许正是我们所需要的。这,也是我现在所需要的。
想到这些,心里竟默然的平静下来,平静到不敢去想三年甚至五年之后的场景,因为年少的自己,总是对未来与末来分不清。只希望能在半年之后的高中里考进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里。
但紧接着一个月一次的位置大轮换却又鬼使神差的将我们的位子拆开,我与她之前隔着两大竖排的距离。
“老天,太喜欢开我玩笑了,我刚准备要多了解你时,却让你我的距离分的这么远,一个筋斗云都很难达到的距离。”我在我们平时上课传递的对话本上写道。
选取了一个直线距离,找这一路经过的熟人拜托他们一个一个传递到於夏手里。
在对话本快要到达於夏手里时,被数学老师拦截到了。
一下子整颗心都凉透了。
“这是谁的本子……”数学老师在翻了几页后,大声的问到。
这一路传球的后卫们,纷纷把目光投上了我。
“老师,是我的……”我战战兢兢的站起来。
“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抱着一丝平日里数学成绩不错甚得数学老师喜欢的侥幸,在大家满脸挂满祷告词的目送下,我来到了数学老师的办公室。
“这些是不是都是平时上课传纸条写的,你看看你们都写了些什么!”
“易笙,你平时数学成绩一直不错,我也对你很放心。但上课不学习,光写这些东西,早晚成绩要下去的,成绩是耗不起的。”数学老师生气的说到。
“恩,杨老师,我明白。”我低头回答道。
数学老师,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喜欢於夏?”
“嗯。”这一问竟在我措不及防下马上答应了,我太佩服我自己了。平日里机智的我本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才对,可能因为我真的对杨老师毫无防范之心,就像平时,也会在杨老师上课时同老师开开玩笑,哗众取宠一番。
“老师像你这么大时,也早恋过。但你想过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吗?想过当你们考大学时,你们会考到一个地方嘛?想过哪怕考到一个地方时,你们对彼此还有感觉嘛?”数学老师接着问我。
“恩,杨老师,我想我们会考到一起去的。”
“好吧,老师也不想多说什么,你们都是好学生,老师只希望不影响你们学习就好了。”
“好的,谢谢杨老师。”
“对了,杨老师,能不能麻烦您件事情?”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能不能麻烦您和我们班主任说,把我位置调到於夏的后面,这样子我可以帮她补数学,而她可以帮我提升英语,我们可以起到互补……”数学老师这时像是我多年的知己,我竟脱口把这个要求和她说了。
“你……你先回去吧。”数学老师刚想生气,但想想又觉得好笑,或许像他们已经在生活蹉跎了数载的成人世界里,看到了这种蠢蠢的感觉,那种蠢会涌上他们的心头,激起一阵浅浅的感动。
隔天下午的数学课。
“今天我代替你们班主任,调一下你们班几个同学的位置。”
“易笙,你和张大伟对调一下位置。”没错,张大伟就是平日里老喜欢在宿舍里谈论於夏的那个人,刚兴奋的在宿舍中吹牛皮的说了两天今天於夏怎么和他说,昨天於夏怎么和他讲的题,结果……
看着他一脸的臭石头样儿,我整个人都要笑出声来。
“还有,我必须要提醒某些同学,上课不准传纸条,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把该写的东西都仔仔细细的写到试卷上。”数学老师看着我对全班同学说。
而我则看到了,全班同学纷纷对我竖起的大拇指。
我只想对他们说,学好数理化,走到哪里都不怕,尤其是数学,但最最关键的是,和老师保持良好的关系。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大家都在为了争取考到全区前100名努力着,考到全区前100名,也就意味着能分到区高级一中最好的两个奥赛班,老师也是最好的。
而我和於夏在交流学习时,也对她越来越了解,了解她平时最喜欢看谁的书,了解到她最喜欢的歌手是JAY。但对于她的理想我们未曾谈起,或许是在接下来的半年不会去谈。
我们会在偶尔一起早读的操场上相遇,找处老师看不见的角落,一起听JAY的《范特西》,我的左耳,她的右耳。
说不上为什么
我变得很主动
若爱上一个人
什么都会值得去做
我想大声宣布
对你依依不舍
连隔壁邻居都猜到
我现在的感受
河边的风
在吹着头发飘动
牵着你的手
一阵莫名感动
我想带你
回我的外婆家
一起看着日落
一直到我们都睡着
我想就这样牵着
你的手不放开
爱能不能够永远
单纯没有悲哀
我想带你骑单车
我想和你看棒球
想这样没担忧
唱着歌一直走
……
每当听到这首歌时,我喜欢静静的看着她的右脸庞,而她总是闭着眼睛,像是在闻着不经意经过的风的味道。傻傻待在一旁的两本英语课本,自顾自的随风翻动着,想尽量把风的味道都夹杂在书页中,留作纪念。
如果我们所期盼的一直的美好,就像是眼前这样子该多好,一直停留,一直安静,一直傻傻的待在原地,谁也不改变,也不想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