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的荣耀宣言?不不不,亲爱的女士,要知道,那只是一群年轻的小伙子在群体主义精神怂恿下,借着艰苦的阶段性奋斗的圆满结局的气势,而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奔涌的血液推动下的照本宣科而已—至于我如何做到的那一切—嗯,有几分运气的成分,但终究是因为我无路可退,要么带着这群缺乏训练的,乱乱哄哄的家伙打赢这不可能的“战役”,要么就只能成为碎木板和空酒瓶间堆叠的尸体中不起眼的某一具了。
—当雾月惨剧发生时,骑士史密斯-维斯特在中城区的某家酒馆中,和数名醉鬼,一支十数人组成的三流佣兵团“红色牛角”和其他侍者、酒馆老板遭遇了数百只由生者转化的怪物的围攻,利用结实的铁制大门和家具作为掩体,他坚持了数个小时直到支援的到来,仅有一人死亡,六人轻伤,当周刊《美德》采访其关于这近乎奇迹的“战役”时,他给出了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
残垣断壁和七零八落的尸体之间,女骑士“奈尔”用力揉着太阳穴周围,用手肘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周围的墙体碎块和尸体上留有干净利落的斩断痕迹和反复劈砍留下的伤痕,似乎象征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难以掩盖的恐怖灾难。
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上一刻,她应该正举起剑来,愚蠢而不自量力的,试图阻挡那随手挥剑,便可给大地留下深深伤痕的巨人,那是全身披着金蓝交加的铠甲,周身浮着一层连刀剑都难以留下半分痕迹的蓝色“护盾”—这理应是某个人教给她的新奇词汇,但她稍稍开始考虑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撕裂般的剧痛便侵入了她的头部,让她不得不跪坐在地上,十指陷入头皮地进行着见效颇微的抵抗。
这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或者说,有某种更值得她瞩目的状况吸引了她的注意,要知道,这条昏暗的街道中本来没有任何的光源,她却能看清自己身体的陇廓,以及下方地砖上细密的花纹—此时的她才意识到一个难以置信,但似乎已经无法挽回的事实—自己已然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浅蓝色的“生物”—如若不是那“水潭”中倒映的影子仍然纤细而秀丽,她绝对会称自己为“怪物”,然后因精神上难以承受不住的打击,从而导致最为严重的情况—灵体和近灵体生物一旦失去对自我的正确认知,便会难以维持自己的形态,随后构成身体的能量失控,从而制造难以想象的恐怖灾难。
但即便这恐怖的可能性没有发生,她也因实在吓得不轻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她才意识到那些温热的液体不是在这般温度下早就该冻结的水,而是刚刚脱离某个鲜活生命内脏和血管的束缚而得以流淌的鲜血—在某种怪异的不适感中奈尔的右手无意识的向后摸去,并感受到了某种冰冷而坚硬的触感—那是一把剑的剑柄,并因似乎是出于军人的某种习惯的缘故将其拖拽到身前,以标准的双手剑握法将其举起—并没有感受到意料中沉重的分量,这似乎是这具半透明的浅蓝色躯体力量比原来有所增长的缘故。
那是一把半人多高,甚至更长的双手剑,有着极为夸张的,宛若一对羽毛丰满的双翼一般高高竖起的剑格,并在中央位置交汇为宛若展开翅膀的巨兽一般的形状,与之相对的,一掌宽的银白色剑身上却朴实无华,全无半点修饰的痕迹—这是一把设计上专注与劈砍对手,毫不在乎这过于宽大的剑身和沉重的分量几乎让它与突刺无缘的事实—这大概是一把骑兵剑,至于它能不能切断铠甲这一点—周围几具被干脆的分割成数段的躯体,和砖石瓦砾的残骸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就是最好的佐证—但即便遭遇了使用者—大概就是自己—如此粗暴的对方,毫无崩刃、卷刃痕迹的剑身仍然光洁的仿佛能映出自身模糊的影子,证明它绝非凡物—只是剑身、剑柄处有着数道古怪的,宛若自内而外崩裂开来的口子—曾经有什么从那伤口般的裂开处流出,但现在都已凝固,形成一道道呈现最为纯净的蓝色的伤痕,它们宛若有着某种特殊的魔力,呼唤着奈尔触摸它们—然后奈尔便将手掌贴了上去,很遗憾,自从经历那场失去父母的灾难,她便成为了一个出手比思考更快的人,这在战斗中可以获得许多的好处,但有时也会招来某些麻烦—正比如现在,那些蓝色的结晶重新化为某种莫名的形态进入她的身体,直通大脑和心脏的位置,即便感受不到宛若在战场上一般的敌意,但这仍然让她感受到恶寒侵袭全身—说到底,灵体生物还有如此细致的感官,本身就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实。
但输入她体内的并非是某种能量,而是记忆—准确的说,是一片片宛若被定格的场景快速的在她脑海中飞过,有的模糊且暧昧,有些则格外清晰,宛若一记记重锤敲打着她的心脏—小时面对着席卷整个房屋的熊熊烈火,不知所措,只能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自己、刚刚成为见习骑士的自己,胸前佩戴铜制的剑盾徽章,一脸骄傲中隐藏着不安的神情、在同伴们残缺不全的尸身中茫然无措,但很快举起剑来,试图保护自己最后的同伴—每一片都是奈尔—组成她“自我”的必要且宝贵的碎片。
许多陌生的景象也随后涌入她的脑海,从视角看来,那也是属于她的记忆—在奥洛斯科宽敞的街道上行走,宛若一个初生的婴儿般好奇地张望着四周,或是在白色的迷雾中茫然无措,自己能够看穿那背后的真相,却无法言语。
当然,还有那宛若站在这一切背后的男人,他释放出蓝色的,宛若被撕碎的尖锥一般的能量团,击倒了看似坚不可摧的巨人,也正是他掏出一块黯淡的蓝色石头,而正是它奇迹一般的,赋予了已完全不能动弹的,宛若一具尸体般躺在旷野中的自己全新的生命—她紧紧的握住了那把剑并用它支撑起身体,在那一刻,她的姿态和眼神重新变回了那个有些冷酷,但恪尽职守的女骑士。
她举起那长剑—名为“希望之翼”
一个宛若她出生便知晓的响亮的名字—走出了巷道的黑暗,眼前的王都一片混乱,而她必须找到那个名为肖恩的法师,找到这一切的答案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