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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冰封词

来者是位年纪较长的男子,体态消瘦,身着时服,举止清雅而儒淡,看着相公(宋代对高等级官员的尊称)模样,对陈兴明毕恭毕敬,称其为‘老神仙’。这些年官家(宋代对帝王的敬称)派来南岳的大官人(宋代对有地位男子敬称)不少,官家中意衡山一方灵秀,已下旨修造‘南岳大殿’,专供道家神灵。各路官人(指官员)夫子(指知识分子)眼见着,果真真儿‘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便纷纷趋附过来。

‘老神仙’从不理会这些,他生于魏晋,已在寂寞中苦修了千年,只求哪日得缘,成了真正的神仙,飞入仙班而去。这次破例见客,实属陈兴明心中有那破除不去的‘念’,这几乎是他除了女儿以外,在这尘世唯一的挂牵,而未离云终究是要嫁作他姓,只剩下心头的那一点朱砂,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愿割舍,还是根本就割舍不去。或许正因如此,陈兴明绝不允许女儿入道,只教授她诗书女红,盼着可以替女儿寻觅到世代孔孟夫子之家,以相夫教子为本分。

“爹爹!”未离云待客人离去,步入厅堂问道:“我们家怎的会有生人?!”

“算不得生人。”陈兴明答道:“是位故人。”

这位大官人姓藤,名茂实,字秀颖,为当朝新任工部侍郎,这次南岳大殿的修造就由他来主事,此外还有礼部侍郎李弥大,给事中吴敏相辅。

滕茂实是为祥云化冰一事而来的,这不仅关系到百姓安危,且当时在春祭现场的有好几位官人,这其中就有礼部侍郎李弥大。现在事发已过去两个时辰,滕茂实勉强按住不予上报官家,他希望集合道家与佛家之力,快速了结此事。

不过,陈兴明口中所谓的‘故人’并不是指的滕茂实,而是南岳主持道长蓝方,世人皆称其为蓝真人。蓝真人已经一百七十岁,他曾经陈兴明点化,在紫盖峰上,一株千年古柏下,修行养素之道;某日山下冲出道道金光,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蓝真人见到这样的异象,即刻使出乘跷之术,飞行至那金光所在,得《火记》一本,共六百卷,从此又开始兼修内外丹术,尤善炼制延年之药。

这次造访,滕茂实携带了蓝真人早就准写好的拜访帖,否则怕是难见‘活神仙’本尊。滕茂实认为正在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天象,而是蓄谋已久的阴邪之道。滕茂实说,衡岳论尊贵不及泰山,论渊源不及鹤鸣山,论势力不及龙虎、齐云、武当,却独独受了官家这样大的恩宠,不但所造殿阁(指南岳大殿)与皇家同等规制,还御赐主持道长蓝方‘养素真人’尊号,再赐金瓦装饰其现居之祝融殿,这种种因素,早已招致其他道派的嫉恨,加之衡山香火盛极,富裕安定,更成了一块人人垂涎的宝地。现如今南岳九仙(均为魏晋南北朝时期南岳高道)中已有六位飞升入了仙班,不理人间悲喜,而张如珍、施存两位千岁‘活神仙’已去仙游,现不知居哪一处福地洞天;陈兴明虽在南岳,却隐居千年,不曾沾染过尘世,可如今事态急迫,也只得冒犯请陈仙人出手相助。

就在那朵祥云出现的当日,青城山金丹道道长张伯端找到滕茂实所住的馆驿,他送来五色仙丹两组,置于桃木嵌玳瑁锦匣内,给到管事的厮儿后便离开了,滕茂实见到后当即狠狠将那厮儿训斥了一番,命其送还,但是等找到张道长寄住的道观时,人早已离去。

拜访帖内并无字迹,陈兴明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张白纸,上画着鱼形图案,他当然明白蓝方的用意,原来师父与徒儿都在暗示他那段转瞬而逝的过往,的确,一千年已经过去,这一千年当中曾经的那一天,是多么微不足的……,若不是她的出现……!这是孽缘还是前世的怨,他不愿再想下去。

“盈儿!”陈兴明唤未离云道:“换件厚一点的褙子,与爹爹山上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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