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三月的风已经带着暖意。
沈文佳独自一人悄然前往别院,去看彭雪柔。如今
刚进门,沈文佳就瞧见彭雪柔正在桌前写字,甚是端庄仔细。
“文佳,你怎么来了?”彭雪柔放下书中的笔,让人去端热茶来。
沈文佳倒是说道,“喝什么茶,咱们喝点酒吧。”
“好,听你的。”彭雪柔上前拉着沈文佳的手,到桌前坐下,对贴身丫鬟说道,“将那壶西凤酒取来。如此美酒,无好友共饮,也是可惜浪费。”说着便是微微苦笑低下头。
沈文佳深深叹了口气,握着彭雪柔的手道,“和亲之事,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木已成舟,何必再执念,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清嫣苦笑,对沈文佳特意前来很是欣慰。
“真是造化弄人,能遇见自己真心喜欢又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原本就是世间难得的幸事。”沈文佳叹气道,“我甚至想着,反正我没有仰慕的男子,也不惧北界寒苦,若我能替你和亲......”
“酒还未喝,怎的就开始说起胡话来。”彭雪柔笑道,“文佳,你我虽仅仅相识数月,却是一见如故,情如姐妹。和亲远嫁狼奴族,乃是我的命数。你如今虽未遇到自己仰慕的男子,但余生还长,不必急于一时。”
二人说着话,酒和菜都已经备好,丫鬟们悄声出去。
彭雪柔给沈文佳倒了一杯酒,说道,“这西凤酒无色清亮透明,醇香芬芳,清而不淡,浓而不艳,原本是想寻个大家都在的时候喝,如今想来许是再也没有机会。咱们二人就吃这酒,免得再瞧着,睹物思人。”
“年前大家都在,诗画之宴、赏枫之游、庭楼听雪、除夕夜......再想起来,一群人热热闹闹。”沈文佳端起酒杯,先品了一口,随后一饮而尽,笑道,“当时袁安怀倒是拿出不少美酒,你们会品也就罢了,我只会豪饮,也是糟蹋了他那些好酒。”
饮过后,沈文佳觉得此酒醇香典雅、尾净悠长,不愧是名酒。
“大家都在一处说说笑笑,便是最难得的。”彭雪柔也饮了酒,“如今就咱们二人饮酒,倒显得有些孤苦伶仃。”
“本想去公主府唤清嫣一起前来,但又想着前两日才大婚,谢灵东未必肯放人,所以就没有绕路去那边。”沈文佳说道,“有我陪你饮酒,你还嫌不够?”
彭雪柔浅笑,“你肯来,我已经十分开心。”
“你后日清早就要出发,我不能来送你。”沈文佳说道,“我明日就药启辰,要送陈少言陈将军的夫人及幼子一起前去东界。”
彭雪柔一愣,有些惊讶说道,“陈少言的家眷是何时到的安都,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沈文佳想到帝王制衡之术,冷笑道,“当初陈将军在北界抗敌不力,王上便将其家眷传至安都。如今战事已平,再不让他们回去,陈将军怕是会有怨言。”
“原来如此。”彭雪柔点点头,笑道,“看来这陈将军家风严谨,甚是低调。你方才说要陪他们一起去东界,那你何时再回安都?”
“我不确定。”沈文佳又饮了一杯酒,微微笑道,“我不知道。此次前去东界我将以男子身份前去,正好看看我国疆土,将军战士。若能够献出自己绵薄之力,便是更好。”
彭雪柔听出她言外之意,说道,“你打算长久留在东界?”
“我回安都,主母定会随意指婚,并非我愿。”沈文佳正色道,“我虽是女子,却也想保家卫国。此次经过狼奴族一战,我懊恼我朝除了陈将军,与不能调遣至边疆的亲兵首领李云,竟然再也没有可用的将才。”
“文佳,你的确让我很是佩服。”彭雪柔握着沈文佳的手,正色说道,“此次和亲,我本有百般不愿,可后来想着,若我一人受苦,可救北界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九死一生的将士,我便觉得值得。”
沈文佳忙道,“将士为国捐躯乃是天道,和亲乃是懦弱之举,怎能将此事托付给妇人?其实,前几日我向王上直言过和亲之举不妥,可我终究无法说服王上。”
“文佳,前去和亲,我已经想通。”彭雪柔又饮了一杯酒,“为国和亲,乃天命,可免受苦将士百姓;奉旨和亲,亦能够保全家族。于私而言,战场上会有我心爱之人,我不愿意他再上战场,九死一生。”
二人皆饮酒。
又说了好些话,吃了也许酒。彭雪柔本想留沈文佳住一宿,但是有想着夜不归宿怕是不妥,也只能作罢。
而且沈文佳是偷偷溜出来,只好再偷偷溜回去。
彭雪柔饮了酒,正好入眠。
正在入眠时,似乎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雪柔,雪柔!”
彭雪柔微微睁开眼,发现窗前竟然站着一个人,顿时心慌,但是随即又听出那熟悉的声音,王景德。
连忙披着外衣,起身走到门口四处看了看,并无动静,这才安心。走到王景德身前,已是盈盈泪水,“你怎的突然来了?”
王景德握住彭雪柔的手,说道,“几日前我才知道和亲的消息,于是快马加鞭赶来。雪柔,咱们走吧。自此以后,天涯海角,你我二人携手走过。”
彭雪柔垂泪不止,自己日思夜想之人如今站在自己跟前,完好无损,如何不激动,“你我能再见,已是上天最大的怜悯。和亲之事,此乃天意,你我无力反抗。”
“不,不是天意,不是上天怜悯。是我快马加鞭,是我日夜不休,所以我们此刻能相见。”王景德急切说道,“你我之间的缘分不该由上天来定。我喜欢你,认定你,追随你,上天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景德!”彭雪柔此刻顾不得其他,紧紧抱住王景德,哭道,“景德,你能平安归来,我已别无它求。可我若跟你走,必然会将你我两家陷入两难境地。难道我们可以不顾及他们,便远走高飞吗?”
王景德咬牙,心中无比痛楚,伸手拭去彭雪柔脸颊上的清泪,“雪柔,我不信天意,我应该可以做点什么的......可我为何救不了你,要眼睁睁看着你远嫁北界狼奴族。”
见着他如此悲愤,彭雪柔也是伤心欲绝,“景德,临行前能看看你,我就心满意足。一生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我心里有你,无论到了天涯海角,一直都会有你。陪我去看看月亮,好不好?”
王景德点点头。